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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醉春楼的歌伎,却三嫁高门,唯有第三任丈夫最识大体:夫人,你若是再行侠仗义,务必要避人耳目(完)

爱电竞介绍 点击次数:116 发布日期:2025-11-24 19:35

声明:本文纯属虚构,与真实世界无任何关联,请理性看待,如有雷同,请联系删除。

我是醉春楼的歌伎,

却三嫁高门。

第一任丈夫年轻气盛,

攥着和离书气的跳脚:

「你说和离就和离,把我当什么了?」

第二任丈夫倒是稳重,

只是看向我的目光晦涩不明:

「昭娘,我待你不薄。你何苦要攀那高枝?」

唯有第三任丈夫最识大体:

「夫人,你若是再发…咳,再行侠仗义,务必要避人耳目!」

「这面首也不能养到王府里来。」

「多谢!」

1.

「昭娘,你已十六,再不挂牌,还能再唱几年?」

嫲嫲用团扇的一角抬起我的下巴,逼我与她对视。

我不躲不闪,一双微红的眼睛望向她:

「嫲嫲,您且再留我一月,我定用这副嗓子给您换万两雪花银。」

嫲嫲眼里,银子比姑娘美丽。

楼里姑娘风情万种。

可她不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臭男人,

姑娘楚楚动人的泪眼她不稀罕。

可若是银子,

那就另当别论了。

门口传来一声讥笑:「万两雪花银?你当有钱人是傻子呢!」

醉春楼的花魁锦瑟手腕轻折,

正倚着门摇着香扇笑着睨我。

她素来与我不对付,

见我得罪了贵人,

便迫不及待来落井下石。

知州家大公子那样的好去处,

楼里多少姑娘想攀也攀不上,

我竟将人拒之门外,

她这会儿得了机会,

难免要刺我两句。

我装作没听见她的话,

只盯着嫲嫲的眼睛。

半晌,嫲嫲叹了口气,半是真心半是敲打道:

「你容貌身段样样出众,偏偏于男女情事上不开窍!这楼里的男人啊,哪个不是今朝明月、明日落花,趁男人对你上了心,就该牢牢抓在手里,哪由得你挑挑拣拣?!」

我低下脖子,

敷衍的应声「知道了,嫲嫲。」

嫲嫲恨铁不成钢,一团扇拍在我头上:

「性子如此清冷,许是缺爱!等有了男人把你放在心尖上宠着爱着,你就知道其中美妙滋味了!」

锦瑟娇笑连连,

好像听见了什么极有趣儿的事情。

我亦故作娇羞垂眸,

心中却冷笑:

宠爱,那是什么东西?

2.

「姑娘,你为何不愿去知州的大公子府上啊?」

醉春楼拨来伺候我的,

是个不大聪明的姑娘小言。

人如其名,

虽然不大聪明,

但话却不少。

我瞥她一眼:「你不知道他已娶妻?」

小言皱巴着脸:

「可嫲嫲说,咱们楼里的姑娘,有人愿意赎身都是幸事了,难不成姑娘还想做正头娘子?」

我笑吟吟的看向她:

「不做正头娘子,自己一辈子不得翻身,连带着孩子也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?高门大户我不稀罕,能攀上有钱人做正妻才活的自在呢!」

小言还想再说什么,

我瞥了一眼门外的虚影,

按住了她的唇,道:「快些替我上妆吧!李公子要等不及了!」

可不巧,楼下通传,知州大公子苏望又来了!

我正烦躁着起身打算敷衍应付过去,

就听见一道聘聘婷婷的声音娇嗔道:

「大公子,那不知情识趣的昭娘有何好?」

「您瞧瞧我,比她漂亮还比她懂事,可合您心意?」

苏望对于我,本也不过是一时兴起。

如今有了名满永州的花魁主动相邀,

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,

自然不再执着于我。

只听一声轻笑,

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的走远了。

我怔愣了一瞬,

坐回去镜子前,

插好李进送我的步摇,

唤小言迎客。

3.

李进是青州富商李广源的独子。

他前些日子不过随友人来过一次醉春楼,

就引得楼里那位向来清冷的歌伎昭娘放下身段,

第一次引恩客入内室。

同行的好友艳羡着调笑,

李兄好福气!

这位昭娘,

可是连知州大人家的大公子都瞧不上呢!

此时李进飘飘然对上我含羞带怯的眸子,

屋里的香气让他晃了神。

我笑着问:「公子今日想听些什么?」

他如今已是第三次来醉春楼,

对我兴趣正浓。

可我时间不多了,

今日若是拿不下他,

我就得换个目标。

李进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,

朝我伸出手:

「昭娘,我今日来,不是听你唱曲儿的,而是…我明日就要回去了,我想问问你,愿不愿意同我回青州。」

青州嘛,李广源的大本营。

从粮食到绸缎,

从酒楼到书肆,

整个青州,

几乎没有李家不插手的行当。

这样的金窝窝,

我自是要去的。

可……

我避开他的手,

后退半步低头垂眸。

再抬眼间已然红了眼眶,

泪水蓄在眼中要落不落,

语气凄然的摇头:

「我虽仰慕公子,也自知身份低微,可昭娘在早逝的娘亲面前发过毒誓,这辈子绝不为妾。」

看着李进眼里流露出一丝震惊和难以置信,

我的眼泪顺着脸庞滴落,

杏眼含情、直直的望进的他的眼睛,

声音哽咽:

「谢公子垂怜,往后天各一方,昭娘惟愿公子安康!」

话音落下,

便掩面转过身去,

唤小言送客。

4.

李进完全呆住了,

他今日来,

原本是势在必得的。

可…这女子说什么?

不为妾?

那她是要做正妻?

这也太离谱了,她一个歌伎?!

但…自己竟然好像也无所谓!

不娶她的话,

回家就是被糟老头子联姻,

再娶个门当户对的商贾之女。

那定然是没有昭娘漂亮,

也没有昭娘可心的!

小言是个实诚孩子,

她见李进半晌没动,

手指头都快伸到李进的鼻孔里了,

朝着门的方向客客气气道:

「李公子,门在那边。」

李进没好气的撇她一眼:

「我与你家姑娘话还没有说完!」

小言言之凿凿:

「还有什么好说的,公子您不娶妻,我们家姑娘不为妾,就此别过就是最好的了!」

李进咬着牙:

「我怎么就不娶妻了?」

「那您也不是娶…」

「娶!就娶你家姑娘!正妻!」

李进脑子一热,掷下豪言。

我难以置信的回头,

眼里迸发出亮眼的光,

又迅速黯淡下来:

「李公子有这份心,昭娘永生难忘!可娶妻之事,公子家中…不会同意。公子莫要为了昭娘忤逆…」

李进已经热血翻涌!

他长这么大,

人生第一次要自己做主,

就要做这么大的主!

他看着我黯淡的眸子心中微微刺痛,

立马口出狂言:

「昭娘,你莫怕,我这就去信于家中,明日我就替你赎身,咱们一道回青州。我八抬大轿迎你入门!」

我心中微动,婉转试探:

「可…嫲嫲说,赎身要万两雪花银!」

李进再次一愣,这么贵?

又转念一想,

我李家正妻,

怎么就不值万两雪花银了?!

他大手一挥,

随从将一大沓银票恭敬送到嫲嫲手中。

嫲嫲笑眯了眼,

赞赏的看着我,

道:「昭娘好福气!」

5.

踏出醉春楼时,

锦瑟倚着窗台神情复杂的看向我。

我没有回头,

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摇了摇算作告别。

嫲嫲大方,

买一赠一,

小言也跟着我走。

一路上,

她喋喋不休,

我捂住耳朵凝神细想。

拿下李进才是第一步,

而能不能拿下李光源才最终决定了我能不能入李家的门。

商贾之家,重利。

那便以利诱之。

果然,

李广源在打听到他儿子带回来要成亲的是一介歌伎,

顿时火冒三丈,

扬言非把这个逆子打死不可。

我在鞭子落下时,

猛的扑上去护住了李进,

看着李广源一字一句道:

「李家富甲一方,可种种生意都局限在青州以内。您若是信我,我一年之内,必能同徽州胡氏接上头,让李家再上一层楼!」

李广源执鞭的手顿住。

徽州胡氏,

是整个南方最大的商行头头,

李家在胡氏面前,

根本就不够看的。

他曾不止一次递过拜帖,

可全都杳无音讯。

而这女子,

竟说她能在一年之内与胡氏接上头?

诱惑太大!

不管真假,都要一试。

大不了一年之后休妻另娶!

在此之后的几天,

我被李广源带在身边,

出入李家各种铺面。

而我也抓住时机、不遗余力的展示自己的经商才能。

实不相瞒,

我娘原就是商业大贾的女儿,

她的经商才能令家族众人惊叹,

而我更是青出于蓝。

李广源考察了几天后,

对我愈发的满意,

他彻底打定主意后,

我很快被八抬大轿风光迎入李家。

新婚之夜,

李进抚摸着我的脸,

温柔缱绻:「娘子为了我,辛苦了…」

我羞涩笑笑,神情恳切:「多辛苦,都值得。」

6.

成婚之后,

我顶着李家少夫人的名头,

在李家的大小商铺里忙的不可开交。

我眼光独到,

几次力排众议定下的绣品,

都为李家赚了大笔银子。

我目光长远,

早在预料到粮价会飞涨之前,

囤了满仓满仓的粮食,

最后都翻了几番卖了出去。

我用人有方,

允诺从盈利中抽成奖励几个管事的,

更是包圆了管事的家中的吃穿用度,

一时间,商铺里各大管事干劲十足、忠心耿耿。

不出半年,

李广源看着手中账册里翻了倍的账目,乐开了花,

十分放心的将李家最核心的商铺,一一交到我手上。

半年下来,

我整日泡在商铺中与银子、账册为伍。

李进抱怨了多次无果后,

对我的兴趣也慢慢淡了下去。

他对经商无道,

但对于寻美人一事,

倒是十分上道。

不出半年,

后院里已经多了楚姨娘、白姨娘、婉姨娘。

我十分大度,

操持着家里家外,

给几个姨娘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,

也从不拈酸吃醋。

故而李进也乐得见我拼了命的给他挣银子、养娇妾,

再懒得劝我。

而我,

也开始谋划着如何才能搭上徽州胡氏。

徽州胡氏的家主,

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,

他自三年前丧妻后并未再娶,

据说与亡妻育有一女一子,

最小的,将将六岁。

「小言,都半年了,你这描眉画像的本事可有长进?」

「有的有的姑娘!您放心吧,且等我再练练,定不会坏了您的大事。」

我满意的点点头,

敲响了前院的书房门。

李广源正在书房中练字,

他身后名家的书画排队似的站满了墙。

自打我接手了李家大部分核心业务,

他便有了时间做这些闲事。

明明商贾出身,

偏偏追求那读书人的高雅事,

做又做不来,

哪个高门贵户会把名家之作挂满一面墙?

我心中发笑,

脸上却恭敬:

「公爹,我观账册,当前开支最大的一项便是货物运输耗费的银子,若是能砍掉这笔银子,咱们的利润还能再上一层。」

李广源笔一抖,

正写着的字立刻多了一撇长胡子:

「浑说什么!我李家的货物不运输出去、高买低卖,如何能挣得差价?这货物运输的银子如何能砍?昭娘啊…你还年轻,万不可只看着眼前的利益!」

我递过一份图纸,道:

「公爹,这是从青州到永州的水路、陆路图,有了这个,咱们便自己组商队、商船,再不用假他人之手。」

李广源震惊的看看桌上的图纸又震惊的看看我:

「你…你从哪儿来的!」

这种路线图向来是机密,

除了地方官员之首和朝中重臣,

鲜少有人能接触的到更别提用作商用。

青州知府是个清廉正直的好官,

故而李广源即使做到如今青州商界老大的地步,

也未能从青州知府手里拿到这份路线图。

7.

半年前,

我前脚离开醉春楼,

后脚知府家的公子就纳了醉春楼的花魁为妾。

刚接手李家的生意时,

我就试着将李家的生意往永州发展,

毕竟那里是我最熟悉的地方。

本以为会多有艰辛,

谁知一切进展的十分顺利,

顺利的超出我的预计。

那时我便知道,

是有故人相助。

直到一个月前,

我收到锦瑟的来信。

信中说,

她怀了孩子,

想给孩子谋个嫡出的身份,

请我帮她。

我拿着信的指尖好似被烫了一下。

「嘶…小言,你说她怎么心比我还大呢?知州大公子的嫡子,那可是长子嫡孙啊,啧!」

小言正对着一张假脸描描画画,

闻言头也不回:

「不是姑娘你说的吗?要做就做正妻。」

我一噎。

话是那么说,

那也没让你上来就做大官家里的正妻啊!

我要有这本事,

当初干嘛不自己上?

可人不可同日而语。

且她既然求到我这里,

我便要试一试。

于是,

我开了李家的库房,

取了五百两黄金,

命人快马加鞭的送去。

哪个当官的想干出政绩不需要大把银子?

送黄金,简单,粗暴,但…应该有效。

果然,

前日,锦瑟被抬正妻的消息传来。

作为回报,我收到了这轻飘飘的两张图纸。

8.

那日起,

青州李家,

有了自己的商队和商船。

我精心挑选了一百多位有能力、有谋略的汉子,组成五只商队。

除了两只是明面上的派往永州,其他的分别派往徽州、兖州与衢州。

另重金购入七只商船。

依旧是两只去往永州,

剩下的则没有目的的朝着不同方向出海,

这五只船才肩负着最重要的使命。

三个月后,

商队的掌事薛治前来见我。

他一身青衣、身姿颀长挺拔,

很难想象这样一位面容镌秀的男子,

竟有着铁血手腕,

短短数月便将商队上下百来号人管理的服服帖帖、成熟有秩。

我眼光果然不错!

「主子,咱们商队已与徽州胡氏有了往来,下月初,胡氏家主要举办展销会,主子可要去参加?」

「当然!」

谋划了整整十个月,

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?!

薛治办事靠谱。

我本打算,

能混进去见一见胡宗延便罢了,

谁知薛治还给李家搞了个展位。

这倒是方便了我。

展销会那日,

我唤来小言替我上妆:

「三分相似便可,多了倒显刻意。」

小言原本正踌躇不定,

闻言喜上眉梢:

「姑娘放心,三分相似,手到擒来!」

我笑睨她一眼,

阖目等待。

再睁眼,

果然与那画像中人眉眼神似,

可细看,

又分明是两个人。

我满意的亲自前往展位,

守株待兔。

按理说,

胡宗延作为主办人,

一定会露面的,

就是不知会不会带上他那极受宠的幺女。

深秋时节,

日光洋洋洒洒,

却并不热烈。

身边的薛治正与前来合作的商户侃侃而谈,

我屈肘撑着下巴,

眯着眼睛懒懒的看着。

直到余光撇见一抹深蓝色身影,

我下意识摸摸眼角,

缓缓站起身来:「薛掌事,你休息一会儿,我来吧。」

薛治一愣,

眼神一转看见不远处的胡宗延,

立马颔首,

脚步轻移站到了我身后。

我温声同眼前大腹便便的商户继续介绍道:

「我们的货物,皆是上品,这几样更是青州独有,您若是想做独一份儿,那便要抓紧了。至于价钱,虽然都是最低价不能再降了,但我李家有商队有商船,您只需下单,后续运输全不用您操心,这省下的不也是一大笔银子吗?…」

说话间,

已然能感到一股若即若离的视线,

一而再、再而三的停留在我身上。

胡宗延的发妻,

是与他一起白手起家的奇女子。

这世间皮囊相似还算易得,

可秉性才情相近却是难得。

我一举一动、一言一语已学得了那位的七分像。

如此,

再加上三分相似的面容,

便足以让他晃了神。

胡宗延还没说话,

那边传来一声稚嫩又带着疑惑的声音:「娘?」

我勾起唇角,

阳光照耀下的浮沉慢悠悠落地。

9.

白月光的杀伤力,

见识过才叹服!

一个月后,

我带着一纸和离书回了青州。

李广源瞪大了眼睛,

指着我的手直颤抖:

「你…你…你说的与徽州胡氏接上头,就是这种接法儿?!」

我靠坐在圈椅中,

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扶手:

「商队与商船归我,其余的都归你李家。」

李进在一旁气的跳脚:

「你!你这个女人!当初费尽心机哄骗着我娶你,现在攀上高枝儿了,恨不得立马嫁过去,你把我李进当什么了?」

当什么了?

这不是很明显吗?

我气定神闲:

「不要说的这么委屈。美人你睡了,银子你赚了,李家这一年可不亏。」

「如今你有更爱的姨娘,我也有更好的去处,咱们这一年,就当作…合作愉快?」

李进一听我这么说,

立马沉下脸:

「你若是为了姨娘争风吃醋,我大可…」

我抬手打断他的废话,

冲着李广源道:

「我赶时间。这和离书,你们若是签了,咱们往后还能合作,不签,李家的少夫人今日就死了,往后胡家地界的生意,你们李家别想沾染分毫。」

李广源额头直突突,

他这哪有半点儿选择的余地?

可他毫不怀疑面前的人扯谎。

这女人的容貌手段样样出色,

能拿下胡氏家主,

倒也不是天方夜谭。

更何况,

他很清楚这女人经商的手段。

她有句话倒是没说错,

即使她带走了商船和商队,

李家这一年的盈利也是惊人的。

所以他更清楚,

如果和自己这个儿媳彻底闹掰,

等她嫁入胡氏,

李家很难有好日子过。

李广源长长叹一口气,

怒其不争的瞪了一眼李进。

连个女人都留不住,

废物东西!

10.

胡宗延迎我入门那天,

恰逢隆冬大雪。

路上行人稀少,

喜乐奏的并不热闹,

连宾客也寥寥无几。

胡氏家主娶继室,

这规格可算得上简陋。

李进特意赶来混在人群中看了场笑话,

心满意足离去。

我知道,

胡宗延娶我,

只是我出现的时间巧。

他恰巧快要从对亡妻的怀念中走了出来,

又还残留些不舍,

而幺女那一句「娘」,

给了他光明正大的理由。

他的新欢,

与亡妻三分相似,

是为了惦念亡妻所娶,

是为了照顾幼女所娶,

多么情深意重。

他要我做个替身,

那我便在人前做好替身。

我乖乖接手了几个胡氏不大重要的铺子,

替他找回与白月光并肩作战的美好回忆。

又将他的幼女接到身边悉心照料。

甚至专门请了医师学习经络穴位,

每每在他疲乏时,

一寸寸替他按摩。

胡家上下无一不称赞我贤惠、温婉。

可人后,

我故作不经意的展现出少女的心动和热情,

哪个男人不爱年轻美好的肉体?

他从一开始的克制,

慢慢也有了失控的时候。

每每他情到浓时,

我都厮磨着要他唤我:「昭娘。」

昭娘,昭娘。

记住了,是昭娘。

不是你那位白月光。

我处心积虑,

要的不是什么真心,

而是一点点足以让我提出要求的底气。

胡宗延与李进那种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可不一样。

他商场浮沉多年,

称得上是老谋深算,

即使心知肚明我的才能,

也断不会把身家交到我一个半路相逢的妻子手上。

这是一场需要很长很长时间的戏,

可好在,我还年轻。

为了让胡家的几个孩子放心,

我早透过口风,

不会再生子,

偌大的胡家,

只会是他们兄妹三人的。

胡宗延听后,

紧紧将我拥在怀里,

那晚,

屋檐下的红灯笼晃了一整夜。

那以后,

黑漆漆的避子汤我喝了一遍又一遍。

这东西真难喝啊,

我无数次想,

是怎样深的感情,

才能支撑一个女人心甘情愿一直喝这东西呢。

不知第几年,

胡宗延突然盯着屋外飘飞的落叶,问我:

「昭娘,你一身经商才能,却一直甘居内室。你可曾…怨我?」

此话一出,我的心里轻轻荡开一道涟漪——时机到了。

我微微红了眼,

尽可能压下语气里的波澜:

「能陪伴夫君,养育玉宁,已是昭娘的幸事。我不怨的。」

胡宗延转过头看着我,

似是十分认真:

「玉宁如今也大了,她尊你敬你,我也感激你。若是你有什么想做的,尽管告诉我。胡氏的商铺,也有你的一份儿。」

我微微点头,

仍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,

小心试探着:

「那我能不能开个只接女客的酒楼?得装扮的奢华些,许是要耗费不少银钱。」

赶在胡宗延皱眉前,

又忙接着说:

「玉宁也大了,我想着若是能结交些大户人家的夫人,也好给咱们玉宁相看个好人家。」

果然,

那眉还没来得及皱、又舒展开来:

「还是昭娘想的周到,你尽管去做,这铺子记在你名下,盈利了都算你一个人的,好不好?」

我佯装浑然不知,只欣喜点头。

11.

说是酒楼,

其实我打算开的是个吃喝玩乐样样有的浴坊。

在得到了胡宗延的首肯后,

我迅速拿下早已看好的地盘,

拿出修修改改三五年的图纸,

交给了薛治。

薛治效率极高,

很快便请我前去验收。

一进入浴坊,

先是正厅。

正对的墙壁上挂着名家的《美人戏水图》。

梁上悬着鎏金缠枝水晶灯,

地砖用了打磨光滑细腻的汉白玉,

两侧列着成对的掐丝珐琅博古架,

上面摆满了这几年来我的商船从海外寻回的奇珍异宝和新奇玩意儿。

我点点头,暗道不错。

雅致、奢华、新奇,三管齐下。

高门大户的夫人,

好东西见的多了去了。

必须得在第一时间给到她们小小的震撼,

才好让其流连忘返。

一张梨花长条桌上,

燃着凝气安神的百合香。

桌后聘聘婷婷站着的是薛治精心培训过的女掌事。

贵客入内,

掌事便会亲自迎接。

再命女侍上前,

引客人至两侧长廊的厢房内更衣。

沿着长廊往后走,

是数个形状各异的汤池。

有的相去甚远,

有的三五相邻。

每个汤池边都摆着一张铺着雪白狐裘的软榻并一张青玉石小几,

几上茶果点心一应俱全。

汤池间用屏风隔开,

另安排了女侍值守。

汤池旁是高低错落的假山,

假山上潺潺流水不断。

四周移栽了高大的松柏树,

再往外是高达五米的围墙。

围墙外每五十米有一人值守,

确保不会有登徒子翻墙入内,

惹出祸事。

院内种满了各个季节的花卉,

无论是严寒还是酷暑,

只要躺在汤池里都能赏花赏月。

若是贵客们不想露天沐浴?

不打紧,

客房里摆着定制的木桶呢。

花瓣浴、牛奶浴、艾草浴…多得是我研发的独家秘方。

当初胡宗延让我选几个铺子经营,

我并没有选盈利大的酒肆、珠宝铺子之类的。

而是特意选了一个胭脂铺子,一个成衣铺子,外加一个点心铺子。

胭脂铺子,重点试做不同香味、不同形状、不同功效的沐浴品和护肤品。

成衣铺子,着重让绣娘用最柔软的面料做出最舒适的浴衣,以及各式小衣。

点心铺子,除了时下时兴的酥皮点心,我特意让薛治找来了各地的厨娘,做出各种甜咸糕点,松软的、酥脆的、糯叽叽的,连带着各类饮子,也至少琢磨了百来种。

这会儿,便都用上了。

浴坊一楼是汤池,

一楼是食肆,有数十名各地的厨子现场制作当地特色菜肴,点心小食、酒水饮子摆满长条食桌,主打一个,浴坊之内,尝遍天下美食。

三楼是茶室,若想安静对弈品茗,或是谈诗作画,每个雅间都摆着上等的紫光檀棋具和笔墨纸砚。

四楼是乐坊,我亲自把关,选了数百位面容俊美、身材挺拔的男子,每日歌舞、戏剧表演轮番上阵,但求博得夫人们展颜。

五楼是客房,夫人们玩累了,可以小憩、可以留宿。

顶楼是四面凭栏的观景台,站在那里,可以俯瞰整个徽州最繁华的地界。

让女子也感受一把,

身居高处的畅快。

12.

我满意极了。

「薛治,你事情办的漂亮,可想要什么奖励?」

薛治不好意思的红了耳尖:

「主子,这是我份内的事。」

我轻笑着睨他一眼,调转了话题:

「明日寒露,天凉了,正是泡汤的好时候,准备准备开业吧!」

爆竹声劈劈啪啪,

引来无数围观的众人。

「这是什么地方?酒楼?乖乖…这么大咧!」

「啧…让你学点字吧!什么酒楼,人家写着呢!揽泉宫,女子浴坊,额…浴坊是啥?」

「哈哈!你还笑话我,识字有啥用啊、人家写了你这不也不知道是啥吗!」

「…」

女掌事白芪盈盈一笑,

上前朗声道:

「今日揽泉宫开业,感谢诸位前来捧场。揽泉宫是女子浴坊,只接待女客,入场费五百两银票。若有夫人小姐感兴趣,可入内一观。」

人群瞬间倒吸一口凉气。

五百两?!

天老爷,怪不得华丽的跟天宫似的。

不少人甚至暗暗退了两步,

可不敢将这地界儿弄脏了,

那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哇。

连胡宗延也有些不满的看向我:

「五百两,是不是太贵了些?」

「还这么大喇喇的宣之于众,吓也将人吓跑了!」

「我这银子,可别白砸了!」

我弯唇笑笑,

即使是家财万贯的豪商,

也会觉得花费五百两白银沐浴太贵了。

是啊,

五百两,

足够在徽州最繁华的地段置一套三进的宅子。

可噱头越大,

赚头越足啊。

何况若不是天大的便宜,

那些高门夫人们哪稀得占呢?

果然,

我还未开口,

不远处的哒哒马蹄声,

就替我做出了解释。

两匹马儿拉着一辆墨壁素绸的马车,

瞧着平平无奇,

可车座四角都挂着六角銮铃。

胡宗延看着车身上醒目的「章」字。

难以置信的猛的回头望向我。

而我只是安静的回望过去:

「夫君,女子浴坊,还请男子回避。」

他攥紧了扳指,

似乎在这一刻,才清楚的感知到,他从未真的了解过自己这位夫人。

待马车不疾不徐行至浴坊前时,

掌事立刻上前,

引马车入侧门,

那里有备好的停马场和供下人歇息的下人房,

贵人也可直接从那里进入浴坊,

从而免受众人的围观。

我恭敬站在马车前,

看着一只皓白腕子伸出,

轻轻撩开帘子,

好似撩开了我这数十年的不见天日。

13.

「请夫人安。浴坊内早备好了祛寒除湿的汤泉,还有特制的芋儿烧鸡、甜皮鸭,醪糟粉子、叶儿粑,您从这边…」

我挂着柔柔的笑报了一大串菜名,

倾身抬手,

就见那双带着威压的杏眼,

慢慢染上一丝和煦朝我望来。

「你就是这里的白掌事?」

「不,我是胡宗延的继室,民女许昭。」

裴舒宜哼笑一声:

「出门在外,哪有称自己是继室的。人家都恨不得藏着掖着,你倒好…」

我笑了笑,

接过她解下的薄披风:

「民女嘴笨,但好在手还算巧,夫人是揽泉宫第一位贵客,今日便由我服侍吧?」

裴舒宜有些惊讶但也没有拒绝。

还没到冬天,

这位知州夫人已经穿上了薄绒的披风,

应是个体寒畏冷的。

待人泡在了祛寒除湿的汤泉里,

我轻轻按上女子的脊背:

「夫人畏寒,最是适合这样驱寒的汤泉,这五红汤也最是补气血,冬日里可以多用些。」

裴舒宜阖着目,

没接我的话,

反倒开门见山道:

「你信上说,贵妃娘娘会来你这浴坊,你竟与毓贵妃相识?」

我指尖不停,

局促笑笑:

「倒也说不上相识。」

裴舒宜微微皱眉:

「那你怎知她会来…罢了,可知她何时来?」

我乖巧答话:

「不知。」

裴舒宜猛的睁开眼:

「你诓我?」

「不敢。虽不知贵妃娘娘何时来,但我有把握贵妃娘娘必会来,且娘娘若是来了,我定然通知夫人。」

章知州的独女,

去岁被贵妃娘娘的娘家侄子看上娶进了门。

京城路远,

纵然裴舒宜思念女儿,

也无法上京探望。

若贵妃娘娘要来徽州,

或许会念在絮儿是徽州人,

带着她一道回来看看。

见我言之凿凿,

以为我另有门路,

裴舒宜脸色稍霁:

「你果真有把握?」

我点点头:

「有的,夫人。但还需您配合我。」

裴舒宜:?

14.

我其实连毓贵妃姓甚名谁都是打听来的。

故而要想攀上这位娘娘,

实则很有些难办。

但,

徽州知府夫人的母亲,

与礼部尚书的夫人交好,

而礼部尚书的嫡女,

又恰好是贵妃娘娘的手帕交。

五人定律,

我只要能搭上知府夫人这条线,

就有希望搭上毓贵妃。

裴舒宜神情恍惚的听完我的计划,

半晌没说话,

片刻后冷笑一声:

「你要把生意做到皇室去,便拿我当铺路石?!」

「你如意算盘倒是打的好!你既知我与知府夫人相熟,你说的这些,我自己去做便是了,何必经你的手,替你忙活一场?」

我低头行礼:

「不敢。只是我与夫人所求相同,故而邀夫人前来。」

「经我的手,夫人不用费心谋划,也不用耗费银子,更不必欠下人情。只要您能让知府夫人来我这浴坊,后面的一切,自有我替夫人分忧。」

裴舒宜脸上的冰霜一点点土崩瓦解,

最后笑出声来:

「行,我上你这条贼船。」

「三日后,你在这儿等着,我把陆砚辞给你带来。」

「芋儿鸡呢?快带我去尝尝!」

15.

整整一个月,

揽泉宫都看似清清冷冷,

除了偶有几位贵夫人至,

再无闲客。

胡宗延却半句重话不敢说,

只一味的问我,

银子还够不够用?

他也看明白了,

这就是个烧钱的买卖,

赚的不是银子,

是人脉。

我笑笑:

「陆夫人素爱礼佛,若是能寻来一尊翡翠玉佛,放置揽泉宫,想必陆夫人更愿意常来。」

「听闻礼部尚书的嫡女,身子弱了些,若是能寻来些年份久远的灵芝雪莲就好了!」

「若是贵妃娘娘翻过年随陛下南下,那这娘娘用惯了的夜明珠、金丝楠木床榻、顾渚紫笋,怕是也都得备上!」

……

胡宗延见我说的煞有介事,

眉头紧锁的吩咐下去:务必砸重金安排妥当。

我心中暗暗嗤笑,

他若是早有这个觉悟,

也不至于掌着这么大个商行,

胡家却连个皇商都没混上。

胡宗延其人,老派,保守,固执。

若不是开业第一日裴舒宜来了,

他是断不舍得,

为了一个浴坊,

死命的砸钱。

可这还不够,

一个月后,

锦瑟带着浩浩荡荡一队青州贵妇赶来,

那额间的碧水珍珠衬得她倒也有了几分端庄:

「许昭,你不够意思。这么好的浴坊,怎么单单只开在这儿?!还得累的我们日日往徽州跑吗?」

胡宗延被她熟稔的口气震住,

有些摸不清状况,

眼前人分明是乘着青州知府的轿辇没错啊!

我暗暗翻了个白眼,

死丫头,

你好大的官威啊!

「夫君,这位是青州知府的少夫人,与我曾有一面之缘。你看,少夫人说…」

我话还没说完,胡宗延便立刻上道:

「是是是,少夫人说的有理,这就着手让人在青州建浴坊。到时候,还请少夫人前来捧场!」

我满意的勾起唇,

锦瑟则对着我得意一挑眉。

将锦瑟一行人安排在揽泉宫歇下,

我立刻又回了胡家。

「夫君,如今短短时日,揽泉宫的名声已经传了出去,现在正是各地贵夫人们趋之若鹜的时候,你看,要不要在兖州、衢州等几大州都建上浴坊?不仅玉宁择婿的选择多一些,咱们胡家往后的人脉也难以小觑啊!」

托裴舒宜的福,

我结识了知府夫人,

连胡宗延也被请去知府府上喝过一次茶,

这可是以往他从没有过的待遇。

胡宗延没有犹豫,

很快拨了银子。

我立马召来薛治:

「你先去一趟青州,让李广源亲自盯着浴坊建成。再命两个能力出众的,去兖州,至于衢州,你亲自去。一个月内,三个地方的浴坊都要建成,可听懂了?」

「是!主子放心!」

16.

次年三月,

皇上如往年一样南下。

如往年不同的是,

那位素来无欲无求的贵妃娘娘,

这回点名要去徽州瞧一瞧

于是天子入徽州的当天夜里,

揽泉宫便迎来了一位我期盼已久的贵人。

我一边让人快马加鞭去通知裴舒宜,

一边偷偷摸摸的打量着眼前的毓贵妃。

原以为是春风拂煦下的牡丹之姿,

没想到眉眼锋利,

谈笑间明媚爽朗,

像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上,昂扬挺拔的向阳花。

「你这地方,倒挺有意思,这些小玩意儿都新奇的很。你从哪儿淘来的?」

毓贵妃摩挲着一枚金刚指环,细细看上面雕刻的佛像。

我诚实道:

「民女有几艘商船,每年都出海,寻些大雍没有的小玩意儿。娘娘若是喜欢…」

毓贵妃摆摆手:

「我瞧个新鲜也就罢了,不好夺人之好。」

我愣住,这好容易把人引来了,

礼送不出去,还咋求人办事?

眼见着毓贵妃脸上神情不似作假,

我凝神片刻,接着道:

「说起来,民女还在海外寻到了些奇异的石头,娘娘可有兴趣一观?」

白芪立马捧上一匣子矿石,

赤红的红朱砂、晶莹的蓝铜矿、碧绿的孔雀石…

五颜六色里,

毓贵妃一眼看见了那黑漆漆的石块,

莹白素手轻轻一指:

「那是什么?」

我俯身下拜:

「是生矿,娘娘好眼光!」

「民女的商船偶然发现了几座矿山,想借娘娘之手献于圣上。」

「民女愿供奉黄金万两、各色奇珍异宝,以充盈娘娘的私库。」

毓贵妃撩起眼皮,

多年上位者的积压一瞬间散发出来:

「你胡家所求为何?」

我低着头:

「不为胡家。民女为自己而求,求圣上做主,严查户部侍郎,贺昀。」

只听一声轻笑:

「啧,不大聪明。」

17.

三日后,

我还是得以面见天颜。

皇上大约四十来岁,

虽着常服,周身的气度丝毫不减:

「毓贵妃说,你的商船发现了几座矿山?」

「是,北狄近年不断来犯,民女愿将所采之矿全部用来给我国将士做盔甲、刀剑,以强兵力。」我跪在地上,字字铿锵。

座上人似是愣了一瞬,

随即爽快笑道:

「好!你一女子,有如此胸襟!」

「想要什么赏赐?」

「民女想…」

毓贵妃突然出声:

「陛下,依我看,这贺昭如此赤忱心性,当封得一个乡主!」

我震惊的瞪大了眼睛,

不是,

几座矿山换个乡主,

这算不算卖官鬻爵啊?!

这种事情也是能当着皇上的面说的吗?!

可惜皇上缓缓摇头:

「你若是未嫁之身,封个乡主也无碍,可…」

我听明白了皇上的话中之意,

干脆利落的磕头:

「民女与夫君感情不睦已久,民女想要和离,请陛下准予。」

座上人不悦的皱起眉:

「贺氏,你竟为了荣华富贵,连夫君都不要了?!」

毓贵妃适时开口:

「陛下有所不知。那胡氏家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,这女子替他照顾儿女、操持家业,他却给她灌了不知多少避子汤,只为把家产牢牢攥在先夫人儿女手中。」

「您看她蹉跎了好些年,也没个一儿半女,臣妾瞧着也是可怜!不如您就允了她。」

好嘴,好嘴,

省得我自己卖惨了。

「不过这贺氏容貌出众,心性也好,不嫁入咱们皇室,实在是亏了!呀!正好惇亲王寡居许久,不如…」

皇上倒是挺有耐心,

由着毓贵妃说个不停。

我却一脑门的问号,

贵妃娘娘,

您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啊?!

惇亲王又是哪一位啊?

我偷偷抬头想瞧瞧这位贵妃到底什么意思,

就见毓贵妃火速投来一个「闭嘴、听话」的眼神,

我只好又低下脑袋,

行吧,

不就是嫁人吗,

我有经验。

再说人家好歹是个亲王,

我也不亏。

只是皇上能同意吗?

再者说,

这不用问问惇亲王吗?

谁知皇上没思索多久,

竟直接拍板说这事可行!

于是,

我晕晕乎乎的领旨谢恩。

毓贵妃与我擦身而过时,

吐出轻飘飘一句:

「如今你想查哪个侍郎,便查哪个侍郎!」

一丝冷香侵入鼻腔,

我骤然回神,

说话的人却步履不停,

只留下一个无比爽利的背影。

18.

皇上派了位公公随我回胡家。

胡宗延见宫里来了人,

大喜过望。

他朝我投来赞许的眼神,

我摸摸鼻子扭过头去。

好在公公三言两语,

说明白了圣意,

胡宗延僵在原地,

半晌才艰难转向我:

「为何?昭娘,我对你不薄…」

我直直望回去,

神情坦荡:

「我对你也不薄。」

胡宗延一噎,

脸色彻底阴沉下去。

那许公公人精一般,

略上前一步挡在我身前,

拂尘一扬:

「哎哟,这说的什么话!不日赐婚圣旨就要下来了。」

「往日种种,胡公子可莫要再提了!」

「痛痛快快签了这和离书,也能在王妃跟前卖个好。」

权势逼人,

胡宗延即使气的脸涨成了猪肝色,

也只得硬扯起笑脸,

一笔一划的在和离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。

许公公仔细检查一番,

满意的揣在自己怀里,

又转身冲我躬身行礼:

「贺姑娘,恭喜恭喜!老奴便先行告退了!」

胡宗延盯着许公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,

才转头讥讽道:

「我早该知道,你这种女人,最爱攀权附贵!」

我笑笑:

「男子若有这机会,可比女人跑的快得多。」

「我总好过那些负心汉,既没有谋你财,也没有害你命,你说对不对?」

「况且,一日夫妻百日恩,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谈。」

胡宗延恢复了些理智,

勉强压下心头怒意:

「你要谈什么?」

「我要将玉宁带入王府,往后她会以惇亲王继女的身份出嫁。从此她便是王公贵族的主母,而不再是人人看不起的商户女。你可愿意?」

胡宗延瞪大了眼睛,

颇有几分难以置信:

「真的?陛下也允?」

我点点头。

他又问:

「所以你要什么?」

我摇了摇头。

胡宗延不解的盯着我看了又看,

似乎想在我脸上找出一丝半点漏洞。

如毓贵妃所言,

我膝下无子,

唯独玉宁,

我养育了她十来年,

便也有了感情,视如己出,

为自己孩子做打算,

再正常不过了。

在踏出胡氏大门时,

胡宗延突然出声:

「昭娘!先前我是把你当作…可后来,我对你也是一片真心。」

「玉宁的事,谢谢你。」

我笑了笑,

径直往前走。

19.

与惇亲王大婚那日,

我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贺昀。

他携妻儿前来赴宴,

高举着酒杯恭祝惇亲王大婚之喜,

却在看见我的脸时,

僵在了原地。

我笑着看过去,

年近半百,

贺昀仍称得上丰神俊朗,

周芩也仍然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,

而他们身后那位姑娘,

想来就是一人娇宠着长大的独女,

天真、明媚,又娇俏。

周芩显然也没有忘记我这张脸,

她惊慌又犹疑的看向贺昀,

却在他眼里,

看到了一样的震惊。

「好久不见。」

我笑眯眯道。

两人齐刷刷白了脸。

惇亲王是个憨厚性子,

不仅很快接受了皇兄突如其来的赐婚,

此时还轻轻搂住我的身子,

顺着我的话惊讶道:

「原来贺侍郎与王妃竟是旧识!」

嗯,怎么不算是旧识呢。

惇亲王大婚当晚,

户部侍郎的府邸燃起一把大火。

火光冲天之下,

有贼人趁乱翻进了户部侍郎的书房,

竟翻出了数十本行贿账本。

陛下震怒,

将贺府上下几十口人通通下了狱。

惇亲王端着果子来寻我:

「夫人,户部侍郎贺昀,他家着火了。」

我惊讶道:

「呀!可伤着人了?」

「那倒没有。但是贺侍郎的书房被翻了。」

「翻出什么了吗?」

「翻出好大一摞账册!」

「哦,那他惨了。」

「嗯?我还没说,夫人怎么知道他惨了?难道夫人知道那是行贿账册?」

我盯着眼前笑的人畜无害的圆脸,

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。

「夫人,我这亲王之位能安安稳稳坐到今日,靠的就是谨慎小心。」

「夫人若是再发…再行侠仗义,还请务必避人耳目。」

我悬着的心突然落了回去,

轻声问道:

「你是如何知道的?」

他敛了笑:

「你同贺侍郎打招呼时,虽然笑着,那笑却瘆人的很。你的身子也在抖,想来你与他并不是什么旧识,而是有仇,不共戴天之仇。」

「夫人也姓贺。所以,贺侍郎是你的生父,那贺夫人却不是你的母亲。你的生母,被他们害死了?」

我震惊抬眸,

却不觉眼泪早已汹涌而出。

20.

我去狱中探监。

周芩冲上来破口大骂:

「是你!是你这个毒妇!是你放的火,是你找的人!」

我抬起手拽住她的头发,

迫使她仰面看我:

「你还以为这是你一张嘴就能决定我命运的时候吗?」

「没有证据的话,可不好乱说。」

「污蔑皇室,你有几个脑袋够砍?」

贺昀想要拦,

却又讪讪的放下手,

只在一旁躬着腰:

「王妃,您别与她一般见识。」

又低声下气:

「昭昭,爹爹知道错了,你别怨爹爹。爹不想死。」

「你让王爷求求皇上…我若是死了,你娘该难过了。」

我气红了眼,

一把甩开周芩:

「你还敢提我娘?」

「我娘想死?」

「她那样爱干净爱漂亮的一个人,死的时候衣不蔽体!那时候你可有一丁点儿难过?!」

「为了功名利禄,为了讨周大小姐欢心,逼死拿万贯家财供你读书的发妻!把亲生女儿送进妓院!」

「贺昀,这几千个夜里,你是怎么睡得着的啊!」

好像有眼泪顺着脸庞滴落,

我没有擦,

只冲着他笑:

「你想活?」

「好啊,你若同意把你这宝贝女儿也送去醉春楼,我就去求皇上留你一条命。」

周芩失声尖叫,

一把将那女孩搂在怀里,

见贺昀试探着看过去,

她发了疯的挥舞着胳膊:

「你敢!贺昀,你敢!」

那女孩也哆嗦着哭喊:

「爹爹,我不要去!我不要去!」

贺昀挣扎了半晌,

最终还是哑着嗓子出声:

「只要我把她送去,你就能保我不死?」

地牢里一下子寂静无声,

他身后的两人呆若木鸡,

我似笑非笑:

「当然。我可是,惇亲王妃。」

贺昀喉结滚动,

握紧了拳头,

别过头去,

轻声道:

「好。」

我冷笑出声。

静静看着周芩扑上来发了疯般的与贺昀撕打,

看着角落里抖得似筛子似的小姑娘,

转身出了牢狱。

21.

三日后,

皇上口谕,

贺府上下,全员流放。

我使了点银子,

买通了几个人,

截走了贺昀。

也不知那母女俩发现贺昀不见了,

是喜还是悲呢。

清洗干净的贺昀穿戴整齐,

又恢复了往日清风朗月的模样,

我点点头,

嗯,

真是副漂亮皮囊。

贺昀语气欣慰:

「昭昭,你是个好孩子,像你娘,心善。」

我斜眼睨他:

「别废话了,南风馆的嬷嬷还等着呢!」

贺昀僵在了原地,

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:

「什、什么?」

被人丢到南风馆时,

贺昀仍在大喊大闹,

啧,

他一个逃犯,

话这么多是会要命的,

还好我心善:

「来人,绞了他的舌头。」

嬷嬷见惯了这些场面,

笑着奉承:

「姑娘放心,这刚开始啊都是这孤傲不屈的性子!」

「这儿啊,多的是法子,叫他软下身子来。」

我脸上的笑淡了些,

只冲着贺昀道:

「待够八年,你就自由了。」

看着贺昀满脸血污的被拖走,

我忽然生出了一丝茫然。

回到王府,

我给那个随身携带的、小小的木头牌位上了香,

又一个人静坐了许久,

直到憞亲王端着甜糕走进来,

他还是那副温和的笑模样:

「喏,吃点甜糕。」

「我夫人的手艺,打她走之后,我总是念着这一口。后来自己琢磨着琢磨着,倒也学了个七八分像,你尝尝。」

我抬眸看他,

心头酸涩,

眼眶也涨涨的。

他那副神情,

像极了我想娘时还要故作坚强的模样。

我捻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,

认真道:

「很好吃。」

他笑的眼睛更弯了。

22.

太阳光透过床幔温柔的洒在锦被上,

我悠悠睁开眼,

就见小言坐在榻边发呆。

「想什么呢?」

小言闻言回头,

苦恼道:

「姑娘,王爷瞧着挺喜欢你的,怎么不留宿呢?」

我噗嗤笑出了声:

「那不挺好,你姑娘我,到了这王府,才能睡个好觉!」

这倒不是我胡说,

憞亲王的两儿两女都已成家,

阖府上下只有我和憞亲王两个主子。

他那人又是个温吞性子,

我做什么他都不大计较,

这样事事都能由着自己的日子,

我很喜欢。

小言仍然皱着眉头:

「那总得有个孩子傍身啊!」

我笑笑:

「怎么没有?玉宁就是啊!」

「王爷还有四个孩子呢!」

小言翻了个白眼:

「话虽如此,可您一个人独守空床,就不寂寞吗?!」

我两手一摊:

「王爷若是留宿,我还得伺候他。若是能找个伺候我的…」

小言冲上来捂住我的嘴巴:

「姑娘您可是王妃了,慎言!慎言!」

我来了兴致,笑眯眯的拉开她的手:

「我是不行了。要不,给你挑两个?」

小姑娘欻的红了脸,

半晌又扭捏着问:

「真的吗?」

「那还能有假!」

正午,

院子里站了满满一排男人,

我饶有兴趣的看了又看,

小言却一声不吭,

我皱眉,

这丫头眼光够高呢!

「还没有看上的?」

「嗯…」

我拍拍手:

「再换一批。」

直到换到第三批,

薛治突然来了。

小言高兴的冲他挤眉弄眼:

「薛管事你来的正好,正挑着呢!快, 来帮忙参谋参谋!」

薛治扫了眼院子里满满当当的各色美男,

神情复杂,

他缓了一会儿,

三两步走到我旁边:

「咳…王妃若是没有选到满意的, 不如…考虑考虑我?」

小言看着薛管事红透的耳尖,

嘴巴张成一个大大的O,

半晌才蹦出一句:

「你你…你…王妃是给我选呢!」

看着薛治落荒而逃的背影,

和仍大为震惊的小言,

我笑的一抖一抖,

小几上的瓜果跟着落了满地。

等小言终于选出两个合心意的,

憞亲王突然出现在院门口。

看着满屋子的男人,

我有些慌乱的起身。

「夫人, 这…」

「原是我忘了嘱咐,若是要养面首, 万不能养在王府里。」

眼前人一副无奈又好脾气的模样,

这回不止小言了,

连我也张大了嘴巴。

好像怎么解释都不对,

我磕磕巴巴:

「不是、不是我…我, 这就让他们散了!」

「如此, 多谢夫人了!」

我干笑一声:

「应该的、应该的…」

23.

成为憞亲王妃的次年,

我儿玉宁出嫁,

八抬大轿、明媒正娶,

风风光光下嫁给了太子太傅之孙。

同年,

徽州胡氏成为全国第三大皇商,

胡氏盈利十分之一,

以各种方式流入我的私库。

三年后,

青州李氏、徽州胡氏、兖州张氏、衢州魏氏,

牵头组建了今朝船⾏,

⾃此开启本朝海上贸易盛况。

为感念圣恩,

船⾏主动上缴三成盈利以充盈国库,

圣⼼大悦,

亲赐匾额。

又五年,

憞亲王薨。

我带着⼀众儿孙替其守灵,

白幡飘动,

我耳畔竟也生出了⼀丝银发。

24.

「王妃,南风馆来人,问那⼈如何处置?」

「押去北疆、与他妻⼥团聚吧…」

⼈上了岁数,

就是慈悲心肠。

只是不知,

这世道,

那周芩有没有本事带着幼⼥活下去,

⼜是否对贺昀生存怨恨。

但这一切,

都与我⽆关了。

25.

秋⻛⼜起,

小⾔在院子⾥燃起了炭火,

铁丝网上咕嘟嘟煮着燕窝⽜乳,

我和毓贵妃一人⼀把羊⾁串,

咬的满嘴冒油。

梧桐树下,

有俊俏郎君抚琴奏乐、身着薄纱起舞,

我看到兴起处,

举着⽺⾁串拍⼿叫好。

薛治站在我身后,

温柔替我披上披风:

「当心着凉。」

-完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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