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我把那张价值一万块的彩票塞进服务员手中,当作饭钱抵押,然后转身消失在饭店金碧辉煌的旋转门外时,我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。
屏幕上,总监张健的名字和头像像催命符一样闪烁。
我没有接,而是平静地将他拉黑。
夜风吹在脸上,带着一丝凉意,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解脱。
我知道,从明天起,我的人生要么跌入谷底,要么,就将掀开一个全新的篇章。
而这一切,都源于三天前那场喧闹的公司年会。
01
我们公司“鼎盛科技”的年会,每年都办得极为铺张。
老板喜欢这种调调,用他的话说,辛苦了一年,就得让大家看到公司的实力,吃好喝好,来年才有力气继续为他卖命。
今年的年会设在市里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“辉煌国际”的宴会厅,水晶吊灯璀璨得能晃瞎人眼,餐桌上摆的都是平日里我只在美食杂志上见过的菜色。
我叫林晚,是鼎盛科技市场部一个不起眼的小职员,入职刚满一年。
在帅哥美女如云,个个都是人精的市场部,我这种长相普通、性格偏内向的员工,就像是背景板里的路人甲,毫无存在感。
我安静地坐在角落里,小口吃着东西,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,心里只盼着赶紧结束,好回去补个觉。
年会的流程无非是领导讲话、部门表演、优秀员工颁奖,以及最激动人心的抽奖环节。
往年这种好运从来都与我无缘,所以我连头都懒得抬。
然而,当主持人用一种夸张到极致的语调喊出我的名字时,我整个人都懵了。
直到邻座的同事推了我一把,我才如梦初醒地站起来。
“特等奖!现金一万元!让我们恭喜市场部的林晚!”在雷鸣般的掌芬和口哨声中,我晕乎乎地走上台,从老板手中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红包和一张象征性的巨大支票牌。
一万块,这对我来说可不是一笔小钱。
我母亲最近身体不好,正需要一笔钱做个详细检查,这笔奖金简直是雪中送炭。
我捏着红包,激动得眼眶都有些发热,对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。
就在我准备下台时,我们市场部的总监张健突然拿起了话筒。
“哎,林晚,别急着走啊!”他笑眯眯地看着我,那张因为常年喝酒而显得有些浮肿的脸上,堆满了不怀好意的笑容。
“中了这么大的奖,是不是得表示表示啊?”我愣了一下,还没反应过来,张健已经提高了音量,对着整个宴会厅的人喊道:“大家说,是不是该让林晚请客?”“请客!请客!”底下立刻有人开始起哄,尤其我们部门的几个活跃分子,喊得比谁都响。
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台上,尴尬地笑了笑:“张总监,您开玩笑了。”“我可没开玩笑!”张健一把揽住我的肩膀,话筒凑到我嘴边,一股浓烈的酒气喷在我脸上,“咱们市场部可是个有凝聚力的团队,有福同享嘛!你说对不对?就这么定了,明晚,林晚请咱们全部门同事搓一顿,地点我来挑!大家给点掌声!”掌声再次响起,比刚才更加热烈。
我被裹挟在这片声浪中,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,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在职场,尤其是在一个新人阶段,公然违抗直属上司的意愿,无疑是自寻死路。
我看到张健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轻蔑,心里一阵发冷。
他根本不是在开玩笑,而是在利用这个机会,当着全公司人的面,树立他的权威,顺便占我的便宜。
我能怎么办?
我只能在众人的簇拥和“恭喜”声中,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点了点头。
那一刻,红包里的那一万块钱,仿佛突然变得滚烫,灼烧着我的手心。
02
年会一结束,张健就把我叫到了一边,那股志得意满的劲儿,仿佛中奖的人是他自己。
“林晚啊,年轻人不错,懂事!”他拍着我的肩膀,力道大得让我直咧嘴,“地方我已经想好了,就去‘金玉满堂’,那里的海鲜是一绝。
你明天提前去把包间定了,就定最大的那个‘帝王厅’,咱们部门加上实习生,差不多十五六个人,宽敞点儿。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,“金玉满堂”是本市著名的高档海鲜酒楼,人均消费至少在五百以上。
我们部门十六个人,一顿饭下来,我这一万块奖金估计就得交代得干干净净,甚至还不够。
我的脸色肯定不太好看,张健斜睨了我一眼,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:“怎么?小林,有困难?你可别忘了,你刚来公司,年底的绩效考核,我这个做总监的,可是有很大话语权的。这顿饭,吃的不是饭,是人情世故,懂吗?别因为这点小钱,影响了你的大好前程。”赤裸裸的威胁。
我紧紧攥着拳头,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。
这一年来,我为了工作兢兢业业,加班加点,做的方案和项目,功劳却常常被他轻描淡写地归为“团队的努力”,甚至直接安在他某个亲信的头上。
我忍了,因为我是新人,没资历没人脉。
可现在,他连我这点意外之财都要搜刮,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。
办公室里,几个和张健关系好的老油条围了过来,七嘴八舌地帮腔。
“是啊,小林,张总监这是在提携你呢,给你个机会和大家联络感情。”“就是,年轻人别那么小家子气,钱花了还能再赚,人脉可是千金难买的。”“‘金玉满堂’的帝王蟹我们可都惦记好久了,这次托你的福,终于能尝尝鲜了。”
一句句“好心”的劝告,像一根根针,扎在我的心上。
我环顾四周,大部分同事都选择了沉默,或低头玩手机,或假装在忙。
只有一个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姐姐李雪,悄悄给我发了条微信:“别理他们,找个借口推了,大不了请大家喝杯奶茶意思一下就行了。”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,可当我看到张健那势在必得的眼神时,我知道,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过去。
如果我今天拒绝了,他明天就能在工作上给我穿无数双小鞋。
我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,拿什么跟他斗?
最终,理智战胜了冲动。
我深吸一口气,脸上重新挂上僵硬的微笑,对张健说:“好的,张总监,没问题,我明天就去定‘帝王厅’。”
听到我的回答,张健满意地笑了,那笑容在我看来,油腻又恶心。
他大手一挥,对着其他人说:“都听到了啊,明晚七点,金玉满堂,不醉不归!我独自一人回到工位上,看着手机银行里刚转入的10000元奖金,心里五味杂陈。这笔钱,我原本计划好了,五千给妈妈做检查,剩下的三千交房租,两千当生活费。现在,它却即将变成一桌与我无关的豪华饭局。我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,什么叫“人为刀俎,我为鱼肉”。
03
第二天下午,我抽空去了“金玉满堂”。
富丽堂皇的大堂,穿着旗袍、身材高挑的迎宾小姐,无一不彰显着这里的奢华。
我报了张健的名字,预定了“帝王厅”。
服务经理客气地提醒我,“帝王厅”有最低消费,一万二。
我的心沉到了谷底,这意味着我不仅要花光所有奖金,还得自己再倒贴两千。
可事已至此,我没有回头路了。
晚上六点半,我提前来到了“帝王厅”。
巨大的圆桌,精致的餐具,头顶是华丽的水晶灯,整个房间空旷而奢华。
我一个人坐在那里,感觉自己像个笑话。
部门的同事们陆陆续续地到了,大家看到这阵仗,表情各异。
有的人兴奋地拍照发朋友圈,有的人则有些拘谨。
李雪姐坐到我身边,低声说:“晚晚,让你破费了,这张健也真是的,太欺负人了。”我苦笑着摇摇头:“没事,李姐,就当是破财消灾了。”七点整,包间的门被猛地推开。
张健满面红光地走了进来,身后,跟着一大群人,乌泱泱的,男女老少都有,吵吵嚷嚷,瞬间将原本还算安静的包间变成了一个菜市场。
“来来来,都进来,别客气!”张健像个主人一样招呼着。
我们部门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我站起身,错愕地看着这群陌生人,其中有几个抱着孩子的妇女,还有几个满脸皱纹的老人,甚至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大学生的年轻人。
“张总监,这些是?”我忍不住开口问道。
张健哈哈大笑,搂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肩膀,大声介绍道:“哦,忘了给大家介绍了,这是我表哥一家,那是我小舅子两口子,还有我侄子和他同学……他们正好在附近逛街,我寻思着,反正你请客,多几双筷子也热闹嘛,就一起叫过来了。大家都是自己人,别客气啊!”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,让我如遭雷击。
我数了一下,他带来的“亲戚朋友”,不多不少,整整23个!
原本为16个人准备的“帝王厅”,现在硬生生挤进了将近四十人。
服务员急忙加椅子,场面一度非常混乱。
我的同事们面面相觑,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,有震惊,有鄙夷,也有幸灾乐祸。
而张健带来的那些亲戚,则丝毫没有把自己当外人,一坐下就开始大声说笑,小孩们则在包间里追逐打闹,其中一个还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。
张健不仅没有半点歉意,反而大手一挥,直接对服务员喊道:“看什么看,赶紧点菜!把你们这儿最贵的招牌菜都给我上了!澳洲龙虾、帝王蟹、东星斑,一样来两份!还有,那什么拉菲,也先给我们开两瓶漱漱口!”服务员为难地看向我,毕竟我是订餐的人。
我还没说话,张健就瞪着眼说:“看她干嘛?今天她买单,听我的就行!赶紧的!”那一刻,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。
这已经不是占便宜了,这是赤裸裸的抢劫!
04
饭局就在这样一种诡异而失控的氛围中开始了。
张健和他那群所谓的“亲戚朋友”成了绝对的主角。
他们高谈阔论,劝酒划拳,把昂贵的菜肴当成家常便饭一样风卷残云。
我们部门的同事们则显得格格不入,一个个缩在自己的座位上,默默地吃着东西,几乎没人说话。
整个场面,就像是一场闹剧,而我,就是那个付钱的小丑。
张健喝得满脸通红,还不忘时不时地“提携”我一下。
“来,林晚,我给你介绍一下,这是我表哥,在区政府上班,以后有什么事,可以找他。”他那个所谓的表哥,挺着个啤酒肚,醉眼惺忪地瞥了我一眼,含糊不清地“嗯”了一声,便继续埋头对付一只大龙虾,连正眼都没给我一个。
他又指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说:“这是我老婆的妹妹,自己开了家美容院,你们年轻人,多交流交流嘛。”那个女人捏着嗓子,阴阳怪气地说:“哎哟,姐夫,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中了一万块大奖的小姑娘啊?看着挺普通的嘛,不过倒是挺大方。”刺耳的笑声在包间里回荡,我如坐针毡。
我的同事们有的低下了头,有的脸上露出了同情的神色,但没有人敢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。
李雪姐在桌子底下踢了踢我,向我投来一个担忧的眼神。
我冲她勉强笑了一下,示意我没事。
其实,我的内心早已翻江倒海。
愤怒、屈辱、委屈……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,几乎要将我吞噬。
我看着张健那张得意洋洋的脸,看着他亲戚们贪婪的吃相,心中那根名为“忍耐”的弦,终于一寸一寸地绷断了。
我为什么要忍?
我凭自己运气中的奖,凭什么要为这群素不相识的人的饕餮盛宴买单?
我辛辛苦苦工作,换来的就是这样的欺压和侮辱吗?
去他的人情世故,去他的大好前程!
这样的前程,我不要也罢!
一个大胆的念头,像一颗种子,在我心中迅速生根发芽。
我冷静下来,开始默默观察。
我注意到,张健全程都在发号施令,服务员也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才是这桌饭的主人。
而我,从头到尾,除了最开始订了个房间,就再也没有人关注过。
这正是我需要的。
我悄悄拿出手机,给李雪姐发了条微信:“李姐,我有点不舒服,想先走了。你别声张。”然后,我将手机调成了静音。
我端起酒杯,站了起来,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、略带苍白的笑容。
“张总监,各位,我酒量不行,喝得有点头晕,先去趟洗手间,你们慢用。”张健正喝在兴头上,不耐烦地挥了挥手:“去吧去吧,快点回来,等会儿还要敬我表哥一杯呢!”我放下酒杯,转身走出了包间。
那一刻,身后鼎沸的人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开来。
我没有去洗手间,而是径直走向了前台。
05
前台的服务经理还记得我,见我过来,微笑着问道:“林小姐,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?”我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自然。
“你好,我是‘帝王厅’的客人,我想咨询一下,我们那桌现在消费多少了?”
服务经理在电脑上查询了一下,很快给了我一个数字:“林小姐,您好,贵宾桌目前的消费总计是18650元。”一万八千多。
我的心跳漏了一拍,随即被一股冷笑所取代。
张健真是好算计,点的菜,开的酒,精准地卡在我奖金的两倍左右,这是算准了我不敢赖账,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,自己乖乖掏钱补上差价。
我从包里拿出那个印着公司Logo的红色信封,从里面抽出了那张还带着油墨香气的现金支票,也就是中奖彩票的兑奖凭证。
“是这样的,”我把支票递给服务经理,压低了声音,用一种神秘又带着点无奈的语气说,“今天这顿饭,其实是我们总监,就是那位一直在点菜的张健先生,为了庆祝我中奖,特意做东请客的。但他这个人好面子,非要说是我请。这张一万块的奖金支票,是我的一点心意,您先收下。等会儿结账的时候,剩下的部分,您直接找张总监结清就行。千万别说是我说的,就说支票不够,剩下的需要他补齐,不然他会觉得没面子,回头要找我麻烦的。”我一边说,一边从钱包里抽出三百块钱,悄悄塞到服务经理手里,“这是给您的小费,麻烦您了,一定要帮我保密。”服务经理是个聪明人,每天迎来送往,什么样的人没见过。
他不动声色地收下了钱,又看了看我真诚又略带恳求的眼神,立刻心领神会。
这种职场上的破事,他见得多了。
他点了点头,专业地微笑道:“好的,林小姐,我明白了,您放心。”搞定了一切,我感觉一块巨石从心中落了地。
我没有再回那个令人作呕的包间,而是转身走向大门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“金玉满堂”。
走出酒店,晚风拂面,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感觉整个世界的空气都清新了。
我拿出手机,果然看到了好几个未接来电,都是同事打来的。
我没有理会,直接打车回家。
洗了个热水澡,我躺在床上,准备享受一个久违的安稳觉。
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,手机屏幕突然亮了,是一条微信新消息。
我以为是李雪姐,拿起来一看,瞳孔却骤然收缩。
发信人是公司的人力资源总监,王姐。
消息内容很简短,却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响:“林晚,明天早上九点,准时来我办公室一趟。”
06
这一夜,我几乎没怎么合眼。
王姐的这条信息,信息量太大了。
是张健恶人先告状了吗?
还是公司知道了这件事,要对我进行处理?
各种猜测在我脑海里盘旋,让我心烦意乱。
但我反复思考后,反而冷静了下来。
这件事,我做得滴水不漏,从道理上讲,我没有任何过错。
我没有义务用我的奖金去支付一顿被强加的、还被恶意加码的饭局。
如果公司要因此开除我,那这样的公司,不待也罢。
想通了这一点,我反而坦然了。
第二天早上,我特意穿了一身干练的职业装,化了个淡妆,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。
我提前半小时到了公司,在自己的工位上,将这一年来的工作项目、方案、数据报告,都默默地整理备份了一份。
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。
八点五十分,我刚站起身准备去王姐办公室,一个身影就怒气冲冲地堵在了我的工位前。
是张健。
他看起来一夜没睡,眼球布满血丝,头发乱糟糟的,一身的酒气还没散尽。
他看到我,就像看到了杀父仇人,压低了声音,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林晚,你胆子不小啊!”周围的同事们都感受到了这股低气压,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。
我平静地看着他,没有说话。
“你昨天跑哪儿去了?啊?把烂摊子扔给我一个人,你知不知道那顿饭最后多少钱?一万八千多!你那破彩票就一万,剩下八千多,老子当着我那么多亲戚的面自己掏的钱!你让我丢了多大的人!”他越说越激动,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。
我微微向后退了一步,拿出手机,不动声色地按下了录音键。
“你还敢躲?”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,“我告诉你,这事没完!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,不然我让你在公司待不下去!你信不信?”“张总监,”我终于开口了,声音不大,但异常清晰,“您是不是搞错了什么?年会那天,是您当着全公司的面,说要挑个地方,让我请部门同事吃饭。我照做了,订了您指定的‘金玉满堂’。
可是,您带来的那23位‘亲戚朋友’,似乎并不在我们部门的编制里吧?
您点了那么多昂贵的菜,开了那么贵的酒,有问过我这个‘买单’的人的意见吗?
从头到尾,我更像个陪客。
怎么最后,倒成了我把烂摊子扔给您了?”
我的话,让张健一时语塞。
他大概没想到,平时那个看起来唯唯诺诺的我,竟然敢当面顶撞他。
他脸色涨成了猪肝色,抓着我胳膊的手更加用力了。
“你……你还敢狡辩!你这是什么工作态度?你这是不尊重领导!”“我尊不尊重领导,和您尊不尊重下属,是两码事。”我甩开他的手,冷冷地看着他,“如果您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对,我们可以去王姐那里说清楚。正好,她也约了我九点见面。”说完,我不再看他,径直朝着人力资源总监的办公室走去。
身后,是张健气急败坏的喘息声和同事们窃窃私语的声音。
我知道,这场战争,才刚刚开始。
07
王姐的办公室里,气氛严肃。
她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,表情看不出喜怒。
张健紧随我后脚就冲了进来,一进门就开始告状。
“王总!你可得为我做主啊!这个林晚,简直是无法无天!昨天晚上,她借口上厕所,直接跑了!把一万八的账单扔在饭店,害得我……害得我不得不自己掏钱垫付,在亲戚朋友面前丢尽了脸面!这种没有责任心、没有团队精神的员工,我们市场部不能留!我建议公司立刻开除她!”他口沫横飞,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为下属收拾烂摊子的受害者。
王姐没有立刻表态,而是将目光转向我,平静地问:“林晚,是这样吗?”我深吸一口气,不卑不亢地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。
从年会上被当众起哄,到他指定昂贵的餐厅,再到他毫无征兆地带来23个编外人员,以及如何点菜、如何将我晾在一边……我讲得很平静,没有添油加醋,只是陈述事实。
当我讲到张健带来的亲戚里,有小孩打碎了杯子,他却毫无反应时,王姐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。
等我说完,张健立刻反驳:“一派胡言!我带亲戚去,那是想让他们也沾沾喜气,给她捧捧场!她自己中奖了,请大家吃顿饭怎么了?小家子气!再说了,她要是觉得贵,当时为什么不说?一声不吭就跑了,这不是存心坑我吗?”“我说了,”我直视着他的眼睛,“我在包间里像个透明人,有机会说话吗?而且,张总监,您带了23个人,是‘捧场’,还是‘拼桌’,我想您心里最清楚。
至于那张一万块的彩票,我已经交给酒店前台,抵扣了部分餐费,并非您所说的‘把烂摊子全部扔给您’。”
“你!”张健气得说不出话来。
王姐抬手示意他安静,然后看着我,问了一个关键问题:“林晚,你说的这些,有证据吗?”“有。”我点了点头,拿出了我的手机。
我先是点开了那段刚刚在工位前录下的,张健对我进行威胁和辱骂的录音。
当“我让你在公司待不下去”这句话清晰地从手机里传出来时,张健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。
接着,我又打开了微信,找到了李雪姐昨天在饭局上发给我的那条消息:“晚晚,这张健也真是的,太欺负人了。”以及另一位同事偷偷发来的:“我们都看不下去了,他带了那么多人来,摆明了是坑你。”最后,我拿出手机,拨通了“金玉满堂”那位前台经理的电话,并按下了免提。
“您好,请问是林小姐吗?”“是我,不好意思打扰您。我想跟您确认一下,昨天晚上,我是不是将一张一万块的现金支票交给了您,并说明了剩下的餐费由张健先生支付?”电话那头,经理清晰地回答:“是的,林小姐,您确实是这么交代的。我们也按照您的吩咐,向张先生收取了余款8650元。”证据确凿,铁证如山。
张健瘫坐在沙发上,面如死灰。
王姐的脸色,已经冷若冰霜。
她看着张健,缓缓开口:“张健,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?”
08
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张健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,他张了张嘴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所有的狡辩,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,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。
王姐没有再追问他,而是拿起桌上的电话,拨通了内线。
“让法务部的刘律师过来一趟。”几分钟后,公司法务部的刘律师敲门进入。
王姐将情况简单扼要地对刘律师说了一遍,然后问道:“刘律师,从公司制度和劳动法的角度,你怎么看这件事?”刘律师扶了扶眼镜,看向张健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。
他清了清嗓子,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说道:“根据公司的员工手册第18条第3款,严禁任何形式的职场霸凌,包括但不限于利用职权强迫下属进行非公务性消费。张总监的行为,已经明确违反了这一规定。”他顿了顿,继续说:“其次,张总监在林晚明确表示奖金用途后,仍然利用职权和绩效考核进行胁迫,这构成了滥用职权。他后续带大量无关人员参与饭局,导致消费远超预期,并试图将责任全部推给下属,这在性质上,近乎于敲诈。最后,今天早上他在公共办公区域对林晚进行言语威胁,更是错上加错。”刘律师的每一句话,都像一把重锤,狠狠地砸在张健的心上。
他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。
“那么,按照公司规定,应该如何处理?”王姐问道。
“按照规定,对于此类严重违反公司纪律的行为,公司有权单方面解除劳动合同,并无需支付任何经济补偿。同时,公司保留追究其行为给公司声誉带来损害的权利。”刘律师合上了笔记本,总结道。
听到“解除劳动合同”这几个字,张健“蹭”地一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,脸上血色尽失。
“王总!王总我错了!我一时糊涂!我喝多了!再给我一次机会吧!我为公司流过血,我为公司立过功啊!”他冲到王姐的办公桌前,就差跪下了,那副痛哭流涕的样子,和他刚才嚣张跋扈的姿态判若两人。
王姐厌恶地看了他一眼,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:“张健,鼎盛科技不需要你这样以权谋私、欺压下属的管理者。公司的核心价值观是尊重与公平,而你的行为,恰恰践踏了这两点。”她转向我,语气缓和了一些:“林晚,这件事,公司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处理结果。你先回工位吧,安心工作,不会有任何人再找你麻烦。”我点了点头,站起身,对着王姐和刘律师鞠了一躬,然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。
从始至终,我没有再看张健一眼。
当我走出办公室,关上门的那一刹那,我听到了里面传来张健压抑的哭嚎声。
我知道,他在这个公司的职业生涯,彻底结束了。
09
事情处理得比我想象中更快,也更彻底。
当天下午,公司的内部公告系统就发布了一则人事变动通知:市场部总监张健,因严重违反公司纪律,存在严重职场霸凌行为,即日起予以开除处理。
公告一出,整个公司都沸腾了。
茶水间、工作群,到处都在讨论这件事。
张健平日里在公司积怨已久,他被开除的消息,对大部分人来说,都是大快人心。
很快,我就成了公司的“名人”。
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变了,从以前的忽略,变成了现在的敬佩和一丝畏惧。
李雪姐第一个跑过来,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:“晚晚,你太牛了!简直就是我的偶像!”其他几个平时和张健不对付的同事也纷纷过来向我道贺,说我替大家出了一口恶气。
甚至连其他部门不认识的人,路过我工位时,都会对我投来一个赞许的微笑。
我有些不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关注,但我心里清楚,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。
如果那天我选择了忍气吞声,那么等待我的,只会是张健变本加厉的压榨和无休止的欺凌。
两天后,我接到了王姐的电话,让我再去她办公室一趟。
这一次,气氛轻松了很多。
王姐微笑着递给我一个信封。
“这是张健赔偿给你的那一万块钱,公司已经从他最后的结算工资里扣除了。另外,经过管理层讨论,我们认为你在这次事件中,表现出了非凡的勇气和清晰的逻辑,这正是我们市场部需要的人才。所以,公司决定,任命你为市场部的代理组长,试用期三个月。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。”我愣住了,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从一个差点被开除的小职员,一跃成为代理组长,这反转也太快了。
我有些惶恐地说:“王姐,我才来公司一年,我怕我不能胜任。”“能不能胜任,不是说出来的,是做出来的。”王姐鼓励地看着我,“我们看中的,是你身上那股不畏强权、坚持原则的劲儿。一个团队的领导者,能力固然重要,但人品和风骨才是根本。我相信我的眼光不会错。”从王姐办公室出来,我捏着那个失而复得的红包,心里百感交集。
我不仅拿回了属于我的钱,还意外地获得了一次晋升的机会。
我终于明白,退缩和忍让,换不来海阔天空,只会让恶人更加得寸进尺。
勇敢地维护自己的权益,才能赢得真正的尊重。
10
我成了市场部的代理组长,开始接手一些之前从未接触过的工作。
起初,确实有些手忙脚乱,部门里也有个别老员工,对一个新人领导他们,表现出一些不服气。
但我没有退缩。
我把之前被张健压下的那些项目方案,重新整理优化,带着团队一个一个去攻克。
我用我的专业能力和勤奋,逐渐赢得了大家的认可。
那些曾经对我冷眼旁观的同事,如今都成了我并肩作战的伙伴。
李雪姐更是成了我的左膀右臂,我们一起加班,一起讨论方案,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。
周末,我带着那一万块钱,回了趟家。
我没有告诉母亲公司里发生的这些波折,只是说公司效益好,额外发了奖金。
我陪着她去市里最好的医院,做了个全面的身体检查。
当医生说母亲的身体只是有些小毛病,并无大碍时,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。
回来的路上,阳光正好。
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,心中一片宁静。
这场风波,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成人礼,让我迅速褪去了青涩和懦弱,学会了如何在这个复杂的社会里保护自己,争取自己应得的。
它让我明白,善良需要带点锋芒。
无底线的忍让,只会让别人觉得你廉价又好欺负。
只有当你亮出自己的底线,世界才会为你让路。
几个月后,我的代理组长试用期顺利通过,正式被任命为市场部一组的组长。
在我的带领下,我们团队连续拿下了好几个大项目,业绩在全公司名列前茅。
我用自己的努力,证明了王姐没有看错人。
偶尔,我也会想起张健,听说他离开公司后,因为在行业内的名声臭了,找工作屡屡碰壁,过得相当潦倒。
我对他没有丝毫同情,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。
站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,俯瞰着楼下车水马龙的城市,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和自信。
我知道,未来的路还很长,还会有各种各样的挑战。
但我不再害怕,因为我的内心,已经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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