汜水关前,华雄连斩盟军数将,气焰嚣张至极。
危急时刻,马弓手关羽请战,曹操亲为其温酒壮行。
未等酒凉,关羽已提华雄头颅归来,青龙刀上竟无半分血痕,一战成名。
帐中欢呼震天,袁绍等人赞其勇,曹操却对郭嘉低语:“我总觉得云长对阵华雄时,故意留了后手。”
01
曹操的声音压得极低,几乎被大帐中鼎沸的欢呼声所淹没。
他端起案几上那杯为关羽温下的酒,酒还带着热气,正如那颗刚刚被掷于地上的华雄头颅,血尚未冷透。
郭嘉,字奉孝,此时在曹操身边尚是一名不甚引人注目的随军祭酒。
他闻言,顺着主公的目光望向帐外。关羽正立在营门处,一手倒提着那柄形制独特的青龙大刀,刀锋上竟不见半点血痕,仿佛斩下的并非威震西凉的猛将之首,而是随手劈开的一只瓜。
他身姿挺拔如山间松柏,面色平静如古井之水,对帐中震耳欲聋的喝彩恍若未闻。
那双丹凤眼微微闭合,长髯在夜风中轻拂,神情间非但毫无得胜后的骄矜,反而笼罩着一层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,似有惋惜,又似某种解脱。
“主公为何有此看法?”郭嘉收回视线,谨慎地问道,“华雄身为董卓麾下都督,勇力冠绝三军,此前连斩我军俞涉、潘凤等多员将领,气焰极为嚣张。云长公能于一合之内取其性命,实有万夫不当之勇,足以提振全军士气。如此雷霆手段,何来‘留后手’之说?”
曹操并未立即回答。
他缓缓起身,亲自走到关羽面前,双手奉上那杯温酒,朗声笑道:“云长真乃神人也!此酒尚温,将军已立下盖世奇功!请满饮此杯,受曹某一拜!”
关羽这才徐徐睁开双眼,目中锐利的光芒已然收敛,对曹操微微颔首致意。
他接过酒杯,却未饮用,而是将酒液缓缓倾洒于地,低声道:“此酒,当祭奠华将军在天之灵。”
他称华雄为“将军”。
这一细微的称呼变化,使得帐内喧嚣为之一顿。
袁绍、袁术等人脸上掠过不屑之色,觉得这马弓手过于惺惺作态。
而曹操的目光,却愈发深邃起来。
关羽祭奠完毕,未再多言,只向刘备、张飞略一示意,便扛起大刀径自返回后营。
仿佛这件足以令他名动天下的战功,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待众人渐散,曹操才回到座席,对郭嘉道:“奉孝,你可看出了什么?”
“云长公不以斩将为喜,反以酒祭奠对手。其胸襟气度,确实非同一般。”郭嘉颔首道,“但这似乎仍不足以证明他未尽全力。”
“此仅其一。”曹操以指节轻叩案几,“其二在于‘势’。我虽不通武艺,然观人察气之术略知一二。方才云长出帐时,其势如深潭潜龙,静默中蕴藏威仪。待他提头归来,其势却已如潮水退去,锋芒尽敛,只余沉静平和。这其间的转换过于迅速,也过于自然了。”
他顿了顿,继续道:“真正的生死相搏,气机交锋,有进无退。纵然是一击制胜,杀气与战意亦不可能在瞬息间消散无踪。云长归来的状态,不似经历了一场恶战,反倒像是……完成了一场与故人的诀别。那份平和,是丁却心愿后的释然。”
郭嘉眉头微蹙:“与故人诀别?主公之意,是云长与华雄原本相识?”
“这正是我所不解之处。”曹操摇头,“我曾派人查证,华雄乃西凉关西人士,自幼效力于董卓军中,骁勇善战,军功卓著。而云长,据玄德公所言,是河东解良人,早年因诛杀地方豪强而流亡江湖,后与玄德、翼德桃园结义。一在西凉,一在河东,二人履历看似全无交集。”
“然而,”曹操话锋一转,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,“我总觉得,世事并非表面这般简单。奉孝你素来善于洞察人心,体察幽微。你再仔细回想,方才那一战,还有何处不合常理?”
郭嘉依言陷入沉思。
他闭目凝神,将方才的情景在脑中反复推演。
从袁绍的无奈,到众将的沉默,从关羽的请战,到曹操的温酒,再到那石破天惊的凯旋……
忽然,他睁开双眼。
“速度!”郭嘉一字一顿道,“是速度太快了!”
“正是!”曹操抚掌道,“关键就在于此!”
“从云长出帐,到提头而归,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。这其中尚包括两军阵前的叫阵、战马的冲刺与折返。”郭嘉语速加快,“也就是说,二人真正交手的时间短促到几乎可以忽略!甚至可能……仅有一招!”
“以一招之力,斩杀董卓麾下成名已久的都督。此等武艺,已近乎神鬼之境。但问题也正在此处。”郭嘉起身在帐中踱步,“华雄绝非庸碌之辈。他能连斩我军大将,足见其并非浪得虚名。面对云长公这等强敌,他必定全力以赴,施展毕生所学。西凉刀法素以刚猛诡谲著称,绝无可能在一招之内被人轻易破去,甚至连招架之功都无。”
“除非……”郭嘉眼中闪过一道锐光,“除非华雄在出招的瞬间,自身露出了致命的破绽!一个本不该出现在他这等高手身上的、足以让对手一击致命的破绽!”
“然也!”曹操脸上露出赞许之色,“奉孝所见与我不谋而合。华雄之死,非是武艺不济,而是……心神失守。他在面对云长那石破天惊的一刀时,他迟疑了,他分神了,甚至……他放弃了抵抗。”
“为何如此?”郭嘉追问。
“这正是我要你去查明的。”曹操的目光再次投向远处的后营,“奉孝,我要知道这两个看似毫无关联之人之间,究竟有何过往?云长此人,有龙凤之姿,绝非池中之物。其心中所藏之秘,或许比他那一身武艺更加惊人。了解他,我们方能决定,日后是敌,是友。”
“嘉,领命。”郭嘉躬身应道。他明白,自己的主公,这位被世人称为“汉贼”的枭雄,已对那个红脸长髯的马弓手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。
而这一切的谜底,都指向一个问题:关羽为何要对华雄“留后手”?或者说,他究竟留了什么“后手”,才让华雄心甘情愿地死在他的刀下?
02
夜深人静,刘备营帐内,关羽独自对着一盏孤灯,反复擦拭着他的青龙偃月刀。
刀身在烛光下流动着冷冽的光泽。
他的动作缓慢而细致,仿佛不是在擦拭兵器,而是在抚慰一件珍贵的信物。
张飞在一旁闷头喝酒,那双环眼不时瞪向关羽,终于按捺不住,瓮声问道:“二哥,你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?斩了那厮的狗头,是天大的功劳,你怎么反倒闷闷不乐?还给他洒酒祭奠?俺看那厮死有余辜!”
刘备静坐一旁,并未出声,只是以担忧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这位义弟。
他深知关羽行事必有深意,绝非无的放矢。
关羽停下手中动作,抬起头,丹凤眼中布满血丝。
他沉默良久,方缓缓开口,声音沙哑如同被砂石磨过。
“三弟,大哥……有些事,我隐瞒了你们多年。”
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营帐,望向那段被他深埋心底、本以为永不再提的亡命岁月。
那时的他,尚不是日后名震天下的关云长,只是一个名叫关寿、背负命案的逃犯。
他在家乡河东解良杀了为富不仁、欺压乡里的豪强吕熊,一时快意恩仇,却不得不告别家小,亡命天涯。
他一路向西,风餐露宿,躲避官府的追缉。
江湖的险恶远超他的想象。他空有一身武艺,却因逃犯身份而处处受制。
他挨过饿,受过伤,被地痞流氓围攻过,也被所谓的“侠士”出卖过。
人心的冷漠与奸诈,让他原本赤诚的心渐渐覆上寒霜。
他变得沉默寡言,不再轻易信人。
直至他流落至西凉边境的一处小镇。
那时,他因多日未进食,又遭仇家追杀,身负重伤,昏倒在一家铁匠铺门外。
当他醒来时,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床铺上,伤口已被仔细包扎。
一个与他年岁相仿、身材魁梧、面色黝黑的青年,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递到他面前。
“醒了?喝吧。你已昏迷两日了。”青年的声音带着西凉人特有的粗犷直率。
“你是?”关羽警惕地注视着他。
“我叫华雄。”青年咧嘴一笑,露出整齐的白牙,“这家铁匠铺是我家业。见你倒在门口,便将你拖进来了。你这汉子,真够沉的!”
关羽未语,只是盯着那碗肉汤。
他已太久未曾感受过这般毫无防备的暖意。
“放心,没下毒。”华雄似看出他的疑虑,自己先拿起勺子喝了一大口,“饿坏了吧?快喝,伤才好得快。”
那一刻,关羽心中的冰霜,悄然融化了一角。
他接过碗,狼吞虎咽地喝了下去。
于是,他暂时在华雄的铁匠铺安顿下来。
华雄是个孤儿,父母早亡,靠着祖传的打铁手艺和一身力气谋生。
他性情豪爽,热诚仗义,虽言语不多,却是外冷内热之人。
关羽告诉他,自己叫长生,是个走江湖卖艺的。
华雄也未多问。
在这龙蛇混杂的边境小镇,人人皆有不愿提及的过往。
白日里,二人一同打铁;夜晚,则在后院空地上切磋武艺。
关羽这才知晓,华雄不仅力大无穷,更练就一手精湛刀法。
其刀法大开大合,刚猛无俦,带着西凉荒漠特有的狂野霸气。
而关羽,也将自家传承的刀法毫无保留地与他交流。
二人常于月下斗至深夜,虽每次均是华雄落败,他却从不气馁,反而愈战愈勇。
“长生,你这刀法,当真了得!”华雄总是抹着汗由衷赞叹,“总有一天,俺也要像你一般,做个纵横天下的大英雄!”
他的梦想是投身军旅,建功立业,光耀门楣。
而关羽的梦想,却只剩下活下去,寻一处安身立命之所。
那段岁月,是关羽亡命生涯中最为安宁、快意的时光。
他们一同打铁,一同饮酒,一同练武,一同畅想未来。
他们虽未结拜,却已有兄弟之情。
华雄知关羽喜读《春秋》,便用自己打铁积攒的钱财,托商队从中原为他捎来一部手抄的《春秋左氏传》。
关羽接到书卷那日,这个七尺红脸汉子,首次落下泪来。
他还记得,华雄曾指着铁匠铺中一块上好的镔铁对他说:“长生,待俺攒够银钱,就用这块铁为你我各打一柄绝世宝刀!你的刀要镌刻青龙,名为青龙偃月刀!俺的刀要铭刻猛虎,名为猛虎下山刀!咱们兄弟将来便持此二刀,闯出一片天地!”
然而,好景不长。
追杀关羽的仇家,终究寻上门来。
那夜,数十名刀手将小小的铁匠铺围得水泄不通。
关羽知道,不能再连累华雄了。
他让华雄从后门先行离去。
华雄却一把抄起打铁重锤,挡在他身前,怒吼道:“长生是俺兄弟!想动他,先踏过俺的尸体!”
那一夜,血流成河。
兄弟二人背靠着背,杀出一条血路。
但华雄为护关羽,身中数刀,命悬一线。
望着倒在血泊中气息奄奄的华雄,关羽心如刀绞。
他明白,自己如同灾星,只会为身边人带来不幸。
他不能再留了。
他将身上唯一值钱的一块玉佩留给华雄,而后,在一个黎明,悄然离去。
未作告别,因不知如何告别。
他一路向东,漫无目的地流浪,直至在涿郡遇见那位愿倾一生相随的大哥——刘备。
他改名关羽,字云长,取“义薄云天,武运长久”之意。
他以为,西凉的那间铁匠铺,那个名叫华雄的兄弟,已成为永远尘封的过往。
他万万未曾料到,十余年后,他们会以这般方式,在此等场合重逢。
当他在阵前,看到那个身着华丽铠甲、手持西凉战刀的敌方主将时,他一眼便认出了他。
尽管华雄脸上添了沙场的风霜与戾气,但那熟悉的轮廓、魁梧的身形,尤其是其手中战刀的样式……虽非当年所说的“猛虎下山刀”,但那大开大合的起手招式,分明就是他们昔年月下反复切磋的刀法!
那一刻,关羽的心乱了。
曾经的兄弟,如今成了董卓的鹰犬,天下的公敌。
而他自己,则是讨贼盟军中一名微不足道的马弓手。
命运,与他们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。
“所以……”刘备听罢,长叹一声,目中满是理解与悲悯,“二弟,你今日是去与故人作最后的诀别。”
“是。”关羽声音充满痛楚,“我本欲生擒他,劝他迷途知返,或可保全其性命。但……军令如山,盟主袁本初已下死令。两军阵前,非生即死。”
“那二哥所说的‘留后手’,又是何意?”张飞追问道。
关羽抬头,望向这两位视若性命的结义兄弟,缓缓道:“华雄他……认出了我。”
02
阵前,当关羽策马提刀出现在华雄面前时,华雄先是狂妄大笑,讥讽盟军无人,竟遣一马弓手送死。
但当他的目光与关羽那双独特的丹凤眼相接的刹那,笑声戛然而止。
他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浮现难以置信的神情。
“长……长生?”他试探着,以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唤出那个尘封十余年的名字。
关羽未答。他的心在滴血。
他只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。
“西凉华雄,国贼董卓爪牙,助纣为虐,残害忠良。关某今日,奉天讨贼!”他的声音洪亮而冰冷,不带丝毫情感。
听到“关某”二字,听到这决绝的宣告,华雄的目光彻底黯淡。
他明白了。
眼前之人,已非当年那个与他把酒言欢的兄弟长生。
他是讨贼盟军的关羽,关云长。
而他自己,是国贼华雄。
他们之间,横亘着一条名为“忠奸”的鸿沟,无法逾越。
“好……好一个奉天讨贼!”华雄惨然一笑,笑声中满是悲凉与自嘲。他举起战刀,直指关羽,“既如此,何必多言!来战!”
他催动战马,人借马势,刀借人威,一记势沉力猛的“力劈华山”,朝着关羽当头斩落!
这一刀,凝聚了他毕生功力,亦是他对这段兄弟情义最后的告别。
然而,就在刀锋即将触及关羽的瞬间,他看到了关羽的动作。
关羽并未以那石破天惊的刀法格挡,只是做了一个极为简单、也极为熟悉的动作。
他将青龙偃月刀的刀柄,微微向左侧沉了三分。
这是他们当年在铁匠铺后院演练过无数次的、属于关羽家传刀法中的起手式。
此式的后续变化,便是以刀柄末端撞击对手刀身侧面,借力打力,使其刀势偏转,从而暴露右胁空门。
这是他们兄弟之间心照不宣的“喂招”。
当年,华雄曾无数次在此式下“中招”,被关羽以木刀点中右胁,笑骂他“蠢材”。
当他再次见到这熟悉的起手,华雄的身体几乎出于本能地做出了与当年一模一样的反应。
他的心神,在那一瞬彻底失守。
他的刀势不由自主地慢了半分,偏了一寸。
他仿佛看到的不是千军万马的沙场,而是西凉小镇那洒满月光的后院;仿佛听到的不是两军的厮杀,而是红脸兄弟带着笑意的嘲弄。
他放弃了抵抗。
或者说,他选择以此种方式了结自己的性命,了结这段错位的兄弟情义。
死于兄弟刀下,或许是他作为一名武将最好的归宿。
而关羽,也正是抓住了这电光石火的瞬间。
他所留的“后手”,并非更凌厉的杀招。
他所留的,是一段独属于他们二人的记忆。
他以这段记忆,洞穿了华雄的心防,也宣告了华雄的死刑。
青龙偃月刀的锋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冷的弧线,精准地掠过华雄毫无防护的脖颈。
鲜血喷涌而出。
华雄脸上并无痛苦,唯有一丝解脱的微笑。他唇齿微动,以最后气力无声吐出两字。
“谢……谢……”
03
自那日后,曹操对关羽的认知发生了根本转变。
郭嘉派往西凉的密探历时数月,终将那段尘封往事查清。
当曹操听闻关羽与华雄在铁匠铺的兄弟情谊后,久久默然,只是反复摩挲手中酒杯。
许久,他才对郭嘉道:“此人,有情有义,更有常人不及的决断与隐忍。为大义,他可亲手斩杀昔日兄弟;为私情,他却以唯有二人知晓的方式,予对方武将最体面的终结。这‘后手’,留的非力,是心。奉孝啊,此等人物,若不能为我所用,异日必成心腹大患!”
曹操的目光,在摇曳的烛火下显得愈发幽深。他挥手屏退了帐中侍从,只留郭嘉一人。
“奉孝,依你之见,云长此人,可能招揽否?”
郭嘉沉吟片刻,缓缓摇头:“难。观其祭奠华雄之举,念旧情;观其阵前斩杀华雄之决,重大义。此等人物,心如铁石,志不可夺。刘备待之以兄弟,授之以腹心,此恩已深植其心。主公虽可厚待,恐难移其志。”
“难,并非不可为。”曹操踱步至帐门前,望着远处刘备营寨的点点灯火,“人心如水,纵是坚冰,亦有融化之时。关键在于,找到那能使之融化的暖流。”
他转过身,眼中闪烁着郭嘉熟悉的那种见猎心喜的光芒:“云长重情,此其弱点,亦是我等机会。他今日能因旧情予华雄体面,来日,未必不能因新恩有所动摇。奉孝,此事需从长计议,徐徐图之。”
“主公之意是……”
“明日,以我名义,备厚礼送至玄德公营中,言明犒赏云长之功。礼单需格外丰厚,尤其……寻几部珍本《春秋》注疏,一并送去。”
“嘉明白。”
“此外,”曹操压低声音,“华雄之事,到此为止。那段过往,你知我知,不可令第三人知晓。尤其是……他对华雄所留的‘后手’。”
郭嘉心领神会:“主公是怕,此事若传扬出去,于云长公名声有损?”
“非止于此。”曹操摇头,“此事若被袁本初、袁公路那般人物知晓,必以此攻讦云长,甚至玄德,言其与国贼旧部有私,阵前徇情。届时,云长处境堪忧。我既惜其才,便不能行此绝户之计。保全他,亦是保全一份将来或可为我所用的可能。”
郭嘉深深一揖:“主公英明,思虑深远。”
曹操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,仿佛能看到那个红面长髯的武将,此刻或许正对灯读着《春秋》,缅怀着他逝去的兄弟。
“云长啊云长,你这一刀,斩断的不仅是华雄的头颅,亦斩断了你的过去。只是不知,你的未来,又将系于何处……”
接下来的数日,联军继续与汜水关守军对峙。
关羽阵斩华雄的威名迅速传遍各营,无人再敢小觑那个曾被视为“马弓手”的红脸汉子。
曹操的厚礼送至刘备营中,引来诸多猜测与羡慕,却也只换来关羽一句淡淡的“曹公厚意,关某心领”,便将那些金银绢帛尽数交由刘备处置,唯独那几部《春秋》注疏,被他小心翼翼地收入行囊。
曹操闻之,不怒反喜,对郭嘉道:“可见其志不在财物,而在圣贤之道。此真国土也。”
这一日,探马来报,董卓大将吕布亲率铁骑驰援汜水关,已至关下。
盟主袁绍再次升帐议事,众诸侯听闻“吕布”之名,皆面露凝重。此前吕布在并州、凉州杀出的赫赫凶名,早已令人胆寒。
“谁敢出战吕布?”袁绍环视帐下。
帐内一片沉寂,连斩将立功的孙坚、方才因关羽之功而稍得颜面的刘备,都未曾贸然开口。
正当气氛凝滞之际,一人出列,声如洪钟:
“小将愿往,取吕布首级献于帐下!”
众人视之,乃是北平太守公孙瓒麾下骁将,姓刘,名备,字玄德……
身后的红面大汉,关羽,关云长。
他并未看帐中诸公,那双丹凤眼微眯,目光穿越帐帘,直抵远方烟尘滚滚的关前,仿佛已与那位号称“飞将”的男人对视。
曹操心中一动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。
吕布……这会是另一个“华雄”吗?
云长,这一次,你又将留下怎样的“后手”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