默茨的警告：欧洲不做棋子，就得先拆掉自己的“债务刹车”“我们不仅正处于经济疲软时期，更正处于经济结构性危机之中。 ”说这话的德国总理默茨，在2025年8月的一次演讲中，罕见地承认自己低估了德国经济问题的艰巨性。
而更尖锐的警告发生在一个多月后，10月16日，他在德国联邦议院直言不讳：欧盟若不进行全面经济改革，未来几周、几个月甚至几年内，将决定欧洲是保持独立，还是沦为中美经济中心的“棋子”。 这番话如同一记惊雷，炸响在下周欧盟峰会的前夜。
默茨面对的，是一个经济连续两年萎缩、今年增长预期几乎为零的德国。 这个欧洲经济的“火车头”，正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战。 经济学家们将部分原因指向美国总统特朗普的关税政策，这对以出口为命的德国经济打击尤为沉重。 德国联邦统计局的数据显示，2024年德美贸易总额高达2528亿欧元，美国是德国最大的出口市场。
一旦美国持续加征高额关税，德国经济研究所预计，到2028年底德国可能累计损失约2000亿欧元。 但问题远不止来自外部。 默茨点出了更深层的症结：“欧洲并非是缺乏意识的问题，而是执行的问题。 ”他抱怨欧盟委员会档案柜里锁着两份关键报告——由意大利前总理德拉吉和莱塔分别撰写的关于深化欧盟内部市场、增强竞争力的建议。 在他看来，这些计划必须立刻摆上欧盟的议程，而不是被官僚体系束之高阁。 德国经济的“结构性危机”有多深？
德国的困境有目共睹。 2023年和2024年，德国经济分别萎缩了0.3%和0.2%。 2025年第二季度，实际GDP环比又下降了0.3%。 作为经济支柱的制造业步履维艰，工业生产跌至2020年5月以来的最低水平，汽车制造业产能利用率更是降至2009年金融危机以来的最低点。 2024年，德国企业破产数量比前一年增加了近25%。
在下萨克森州对党员讲话时，默茨举了个例子：大众汽车第二季度税后利润暴跌了36%。 他总结道：“我们经济的大部分领域已不再真正具有竞争力，这是一个价格竞争力的问题。 ”质量虽好，但过去十年的基本面条件已不够好。 究其原因，首先是能源成本。 乌克兰危机后，德国能源成本一度飙升300%，即便努力摆脱对俄依赖，其电价仍高居世界第五，严重冲击了机械和化工等耗能产业。其次是创新体系僵化。 德国的研发仍高度集中于传统制造业如内燃机，对颠覆性技术如电池、软件投入不足。 波士顿咨询的数据显示，只有17%的德国企业全面推行了数字化。 此外，技术工人短缺预计到2035年缺口将达700万，以及僵化的“债务刹车”机制限制政府投资能力，公共和私人投资缺口高达6000亿欧元，这些都制约着经济活力。
默茨开出的药方：从欧洲交易所到贸易协定
面对内外交困，默茨近几周越来越多地将矛头指向布鲁塞尔。 他的改革方案聚焦于欧盟层面。 一个引人注目的提议是建立涵盖全欧的证券交易所。 默茨指出，欧盟分散的交易所体系阻碍了增长和创新，使得像新冠疫苗研发商BioNTech这样的成功企业不得不远赴纽约上市。 他呼吁一个“足够广阔且深度充足的欧洲资本市场”，让企业能更好、更快地获得融资。
他同时敦促欧盟委员会加速全球贸易谈判，特别强调应在今年年底前与南美洲的南方共同市场（MERCOSUR）国家签署贸易协定。 这显然是希望为德国企业开拓更广阔的市场，减少对单一市场的依赖。
这些思路与德拉吉和莱塔的报告一脉相承。 德拉吉的报告曾指出，欧盟在创新、生产力和战略投资方面与中美差距显著，亟需每年额外投资8000亿欧元用于高科技领域。 莱塔的报告则提出构建“第28版制度”，为企业在成员国法律外提供一套可选的欧盟统一规则，以简化监管。
欧盟的普遍困境与默茨的挑战
德国的难题某种程度上是欧盟的缩影。 欧盟经济占世界经济的比重已从十年前的22%下降到17%。 全球百强企业中，欧洲企业从十年前的36家减少到现在的仅14家，且无一进入前十。 欧洲央行行长拉加德直言，欧洲经济已“陷入停滞”。
欧盟委员会发布的《2024年单一市场和竞争力报告》甚至警告，欧盟赖以生存的根基正在动摇，“要么彻底改变，要么慢性死亡”。 报告指出欧盟面临地缘政治环境恶化、内部监管繁多、投资不足、企业规模小等多重困扰。
然而，默茨的改革之路布满荆棘。 他在国内领导着一个仅占微弱多数的“黑红联盟”执政联盟，在移民、财政等政策上存在内部分歧。 在欧盟层面，成员国间对经济改革的方向同样存在分歧，协调难度极大。 尽管美欧双方于2025年7月底达成协议以避免全面贸易战，但美国关税政策的阴影始终未散。 德国央行指出，美国关税政策可能使德国到2027年的经济产出增速比预期低1.5个百分点。 默茨自己也承认，美国对德国出口征收的关税将给经济带来负担，但他同时警告，与美国爆发全面贸易战后果可能更严重。 这种走钢丝般的平衡，考验着这位德国总理的政治智慧。
眼下，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下周的欧盟峰会。 默茨能否成功推动其改革议程，将那些被视为“救命稻草”的报告从档案柜中取出，转化为实实在在的行动，不仅关乎德国经济的命运，也决定着欧盟能否在中美博弈的夹缝中，找到自己独立自主的前行道路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