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87年，北京张爱萍家重逢救命兵赵保群，一句“我当国防部长时你在哪”背后的三十年往事
1964年10月16日凌晨，罗布泊的戈壁还沉在黑暗里。前线指挥车却灯火通明，屋内空气紧绷得像随时要断的线。张爱萍站在风向图前，手指时而停留，时而游走，眉头紧锁。技术员们在角落里低声讨论，计算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字不断被涂改，沙盘上的红旗像棋子一样被来回挪动。三点二十分，他终于回头，声音低沉却带着坚决：“数据核一下，误差要小于五千米。”此话一出，屋里人神色陡然紧张，连窗外的风声都像被堵在了门口。等到天亮，那朵蘑菇云直冲云霄，轰鸣震撼全场。张爱萍站在土丘上，望着远方良久没说话，最后只吐出一句：“成了！”周围人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，那时没人会想到，两年后，这位总指挥会从风光无限跌入陌路深渊。
1966年夏天，张爱萍被带走，头衔尽失，只能化名“张续”。铁门合上后，病痛缠身，身上的将星褪去，只剩一副疲惫身躯。简陋病房里，他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被提起。床边偶尔闪过警卫的身影，外头的世界变化莫测，他只能安静地躺着，心思像落进井里的石子，谁也无法打捞。
到1972年5月，张爱萍被送进解放军301医院，左腿粉碎性骨折，手术后麻药一退，疼得额头冒汗。他始终闭目不言，动作却透着一种自持。警卫班长赵保群负责看护，发现这位“张续”喝水都坚持自己来。赵保群私下和战友嘀咕：“这不是普通人。”南京人说话带着点侉气，句尾总要加一句“可不是嘛”。他们守着病房，外头的北京城，天时冷暖都与这里无关。
7月28日晚八点，病房突然混乱起来。张爱萍突发抽搐，口吐白沫，值班战士说刚喝了碗送来的中药。赵保群第一时间冲出门，楼道里喊医生，无线电话一时不通，他索性守在门口，谁也不让进，“主治医生没到，谁都别想进！”两天两夜的抢救，命硬生生拽回来。张爱萍醒来，虚弱地拉住赵保群的手，嘴唇微动：“谢……同志。”那一刻，病房里只有窗外的蝉声和两个人的呼吸。
规矩摆在那儿，谁也没法破。1973年3月1日，赵保群因“特殊照顾”被提前退伍。他离京那天，站在病区窗下敬了个军礼，张爱萍坐在床头还了礼，嘴唇颤了颤，却一句话没说。江苏海安的小城里，赵保群种地为生，邻居只知道他是退伍兵，没人晓得他曾救过大将军。当地老话常说：“种田人，心里头有啥事都埋着，不外传。”
1976年以后，张爱萍逐步复职，先管国防科工委，后任国防部长。职位一恢复，他心里总放不下那位救命恩人。有人劝他歇歇，他却摆手：“没找到，心里不安。”他只记得对方姓赵，江苏人，二十来岁，连照片都没有。报纸、广播寻人启事一发就是十年。北京的冬天，天色灰白，办公室里旧茶杯还存着前一夜的茶渍。身边工作人员时常念叨：“要不是张部长记得牢，谁还会惦记这么多年。”
1986年春节前后，记者吴邦义下乡采访，在村民口中听到：“有个赵保群，说自己守过重伤员。”吴邦义觉出不对，几经辗转才找到人。赵保群反复推辞：“都过去那么久了，麻烦啥？”吴邦义把消息带回北京，张爱萍当晚亲笔写信，“盼速来京一叙。”还顺带汇了一百元路费。
1987年11月13日清晨，北京院子里的落叶正黄。张爱萍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来回踱步，显得比往常更急躁。十一点二十分，一辆旧吉普停下，赵保群下车，抹了把汗，在门口愣住。张爱萍见着，快步迎上去，两人拥抱得很紧。屋里只听见茶水声，张爱萍突然板起脸：“保群，我当国防部长都快十年了，你在哪？”赵保群低头，嘴唇发紧，“首长，怕给您添麻烦，没敢来。”话音刚落，张爱萍叹口气，把茶杯重重放下：“以后少这一套，你来了就是家里人。”这话一出，屋里气氛才松下来，北京的秋天，阳光斜斜地照在院墙上，落叶一层又一层。
午饭时，张爱萍郑重介绍：“这位是赵保群，没有他，今天坐这儿的可能是另一副结局。”饭桌不讲排场，红烧肉、清炒菠菜、二锅头，两瓶。家里人点头称是，气氛格外热烈。张爱萍难得多喝了几杯，嘴角带着点笑：“说到底，我欠你的不止一条命，还欠一次迟到的谢意。”饭后，院子里还有人提起，苏北人待客一向实在，不管来头多大，桌上都少不了一盘肉。
之后几年，每次赵保群来北京，张家大门从不关。张爱萍身体好时亲自下厨，身体差了就坐沙发上聊天，一聊就是半天。“核试验那会儿，烟云到底飘到哪？”“北京西北，差不多。”这样的细节反复翻来覆去，不厌其烦。家里人偶尔会问他：“老张，怎么还念叨这些？”张爱萍摇头，“细节不提醒，历史就容易走样。”有懂南京军区历史的老战士说过，那些年军营里的事儿，都是靠人一口气撑着的。
2003年7月5日，张爱萍病逝。讣告见报那天，赵保群正在田里除草。他把锄头插进地里，静了一会，第二天背着旧包进城买票。7月10日，站台上人头攒动，他挤上北去的列车，心里只剩一句话：“答应过送他一程，就得做到。”火车轰鸣着离开，窗外稻田迅速后退，风吹进车厢里，混着泥土气息和北方的凉意。前排有个小伙子在吃干馒头，赵保群看了一眼，没多说。他把包放脚边，低头闭目，手指在膝盖上不自觉敲了两下，像是习惯动作，谁也没注意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