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真的，有时候看这种球，挺没劲的。

不是说场上的两个人打得不好，恰恰相反，她们都是顶尖的好手。只是当你看到对阵表，张本美和对阵张安，一个15岁，世界排名顶尖，是赛会的一号种子；另一个27岁，已经过了自己最巅峰的时期。这结果，你心里大概已经有谱了，比赛的悬念感从一开始就被稀释了大半。

这感觉就像你看一部已经知道了结局的电影，过程再怎么曲折，也少了那么点揪心的期待。

那场比赛在北京时间11月5日的晚上，德国法兰克福的场馆里灯火通明。张安应该是紧张的，你甚至能从她一些不经意的回球里感觉到。毕竟对面站着的，是那个姓张本的女孩。这个姓氏在如今的乒坛，本身就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份量。不仅仅因为她那个早已名声大噪的哥哥张本智和，更因为张本美和自己，从出道起就展现出的那种不属于她年龄的压迫感。

第一局球，比分是11-5，几乎没费什么力气。张安的球路好像完全被看穿了，她想主动发力，线路被张本美和更凶悍的反拉给堵死；她想被动防守，也扛不住对方那种质量极高的弧圈球冲击。很快，比分就从1-6，到了2-9，最后脆生生地结束。一切都像预先编写好的程序，精确，但冰冷。

真正让人稍微提起点精神的，是第二局。

那一局张安仿佛找到了点感觉，她开始搏杀，一度还领先了比分。场边的空气似乎都热络了些。或许，奇迹这东西，总是藏在这些看似不可能的缝隙里？可现实很快就给出了答案。张本美和迅速调整，连追带打，转眼间就拿到了三个局点。这个时候，场边张本美和的父亲张本宇，叫了个暂停。

这个暂停很有意思。领先的叫暂停，不是为了扭转颓势，而是为了掐灭对手最后一丝反扑的火苗。他大概是对女儿刚才的短暂被动不满意，又或者只是想让比赛的节奏，重新回到他熟悉的、那个绝对掌控的频道里。暂停回来，张本美和用一个逆旋转发球直接得分，11-9，张安最后的希望也被浇灭了。

她们都是华裔，祖上或许还是一家。一个很早就去了美国，在相对宽松的环境里打球，拿过世乒赛的混双铜牌，那还是搭档着国乒的主力林高远才有的高光时刻。另一个则是在日本那种近乎严酷的举国体制下成长，背负着整个家族甚至一个国家的期待，一招一式都被放在显微镜下研究。两条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，在法兰克福这个夜晚短暂交汇，然后迅速分开。

比赛的最后一局，已经不能称之为比赛了，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演练。0-3，0-7，张安叫了暂停，但毫无作用。她脸上的表情是无奈的，甚至是有些茫然的。对手那种源源不断的进攻火力，就像一堵墙，你用尽全力打过去，它反弹回来的力道更大。3-11，比赛结束，干净利落的3-0。张本美和甚至没有太多庆祝的动作，只是平静地走过去，和对手、裁判握手。对她来说，这或许真的只是一场必须拿下的、再正常不过的首轮比赛。

这场球，日本队一口气包揽了女单前四号种子席位。伊藤美诚、大藤沙月也都顺利过关，她们淘汰的对手，也都是袁嘉楠、曾尖这样的华裔老将。好像是一个轮回，前辈们开枝散叶，在世界各地推广这项运动，而后辈们，则以更强大、更系统化的方式，回来收割胜利。

接下来，三号种子早田希娜的对手，又是来自韩国的华裔选手朱芊曦。同样的剧本，似乎又要上演。

比赛结束的时候，我关掉了直播。张本美和晋级了，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，没有惊喜。张安被淘汰了，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残酷。场馆里的灯光依旧，但对于张安来说，她在这站比赛的旅程已经结束了。或许，这不过是她漫长职业生涯末期，又一场普通的失利罢了。

对于我们这些看客而言，这可能也就是一场普通的乒乓球赛，一个3-0的比分而已。